書畫協會的官氣

□ 管業渠

書畫協會的官氣

□ 管業渠

一切似乎毫無征兆，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有的領導干部楷書沒寫好，直接奔行草，還敢裱了送人。”1月中旬，中紀委書記王岐山痛批有些地方書法家協會“官氣”太重的言論甫一公開，已似一聲驚雷。很明顯，就在不少地方還在忙著鏟除那些落馬官員無處不在的“墨寶”時，中紀委已經揮刀指向“藝術腐敗”這顆毒瘤了。

其實，中紀委的新動作并非沒有注腳。

早在去年10月那場著名的文藝座談會上，國家最高領導人習近平就曾勉勵文藝批評家要有“剜爛蘋果”的精神。而在以《人民日報》領銜的一眾媒體歲末年初的強聚光下，撕開藝術的畫皮，不難發現原本應該讓人高山仰止的各類藝術協會，不少已是敗絮深藏，亟待一場刮骨手術。

半路出家

周一波應該是較早察覺到什么的人。

“今天我帶頭退出書協主席職位，是為了換來一個新的協會機制……”2014年12月7日，在《人民日報》發表評論《讓書畫家協會少一些“官氣”》5天之后，周一波宣布辭去陜西書協主席職務。

這不是周第一次因為書協主席這個職位引發社會注目。

大約兩年前的2013年1月21日，陜西省書法家協會換屆，一共選出了11名名譽主席、1名主席、16名常務副主席、18名副主席、10名副秘書長以及6名顧問。這個史無前例臃腫的62人陜西書協主席團，領銜者恰恰就是周一波。

其時，60歲的周一波履歷里還包括“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音樂家協會會員、民族音樂家協會會員、中國塤文化學會會員等”。更重要的身份是，他還是陜西省政協副主席、省委統戰部長。

在這次全國轟動的換屆風波中，有著官員身份的主席團成員并非周一個。更大的問題是，陜西書協換屆暴露的問題在全國不屬孤例。

人民網1月17日公布的一份“部分‘官員’主席名單”顯示，目前有12個省份的16名官員仍在該省書法協會兼任領導職務。

隨即，名單中多位被點名官員向媒體回應了在書協兼職的情況。

海南省書協一位秘書長公開稱:海南省被點名的兩位官員任職程序合法，未接到組織部門通知前暫不會辭去書協職務。

而廣州市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副局長陳春盛顯得有些無奈。“我是書法出名后，先進入書協，然后走向文化界，后來才當了官員。”陳春盛表示，自己是幾十年搞“書法這行”，并非“半路出家”。

然而，輿論對這樣的表態并不買賬。

說白了，“因為書法才當官”不是鉆“一官二任”的空子。早在1998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便聯合下發了《關于黨政機關領導干部不兼任社會團體領導職務的通知》，明確要求縣級以上各級機關的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不得兼任社會團體領導職務。

權力金蛋

正如王岐山所說，“現在有的干部玩過了，飄飄然了。”盡管規定在前，但不知從何時，事情還是起了變化。明文禁止的事情長時間被視如無物，兼職協會卻成為了不少領導干部“正當創收”的副業。

原廣東省政協主席陳紹基就是一名書法“發燒友”，他擔任過廣東省書法家協會主席，并曾說:“書法里很多寶貝，為我打開了另一扇窗口”。

陳對書法的癡情，很自然地得到了“回報”，作品起拍價從2000元到12000元不等，其書法作品《鏡心》于2008年廣州某冬拍會上以67200元成交。

比之更早領取死刑的原江西省副省長胡長清，對書法的熱愛則可謂到了瘋狂的程度。當然，他也有協會的頭銜——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中直機關書法家協會副主席。

南昌坊間曾流傳這樣一個順口溜——東也湖，西也湖，洪城(南昌)上下古月胡；南長清，北長清，大街小巷胡長清。說的即是胡長清將自己的“墨寶”遍撒江西。甚至，連夜總會、藥鋪、澡堂也用上了他所題的匾額。

當然，要想找胡長清題詞并不容易，早在1998年左右，胡題字的價格已達每幅3000元至6000元，有一幅字“潤筆”費竟達9萬元。盡管如此，其時求字者仍絡繹不絕。

剛剛辭職的周一波對個中玄機顯然有清醒認識。他在《人民日報》發表的評論就指出:現在中國各種藝術家協會都有許多領導干部兼職當“領導”，無非是名正言順地收錢，默許雅賄；尤其個別人作品低劣，卻賣得很火，實際上是利用協會領導的幌子中飽私囊。

“就像養了一群不下蛋的雞!”已故畫家吳冠中在2007年接受媒體采訪時，即干脆地提出了“取消畫院，取消美協”的建議。

其實，某種意義上講，吳冠中的話不算全對。因為，充斥協會里的這些“官員藝術家”并不是不下蛋，甚至還遍布胡長清式的產蛋能手。只不過，這蛋是披著藝術外衣的權力金蛋。

這樣的玩法，直接導致的后果是——劣幣驅逐良幣。

4年前，正是由于不愿接受中國書協“世風日下”、淪為“爾虞我詐的名利場”，廣東華人書法院院長劉佑局主動退出，一并辭去的還有廣東書協理事一職。在他看來，當前書畫界簡直是“一鍋粥”。

而兩年前，陜西省書法家協會副秘書長遆高亮也因“看不慣那么多官員在書協任職”憤然辭職。

鏟字運動

越來越多的人在憤怒。2013年7月，畫家陳丹青在某電視節目上直言，“畫院畫畫的功能，說白了是官員送禮，這是公開的秘密。”

相關媒體通過調查亦勾勒出了一張“雅賄”的關系圖。

首先，需要與美協官員攀上關系的企業家，通過高價交易，炒作美協等協會藝術家作品，從而建立合作關系，以便于自己更好地進行權錢交易。然后，一些企業家利用美協官員的作品對政府官員進行“雅賄”，對行賄者、官員以及美協畫家造成一個“三贏”的局面。

還有更赤裸的做法:先由畫廊老板到官員家中將書畫作品買入，然后轉手高一倍的價錢賣給求見者，隨后安排求見者將所購書畫作品再送給領導。如此，一幅書畫也就完成了其匪夷所思的奇幻漂流。

當然，最簡單的還數前文提到的官員親自揮毫賜“墨寶”。硬邦邦的錢權勾兌，恍惚之間反似多了層朦朧的美感。

官員的這些“墨寶”到底價值幾何?2013年12月，江西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省總工會主席陳安眾涉嫌嚴重違法違紀被查。陳曾擔任中央黨校教師，步入官場后，被稱“才子”。陳亦熱衷書法，而從湖南到江西，凡陳曾主政之地，亦均可看到他的各種題詞。對于其書法功底，有業內人士的評價是，“比不了大家，但一手字也能看得過去。”

有意思的是，湖南郴州市前市委書記李大倫落馬后作品還能值錢。2011年10月，長沙監獄麓峰監區舉行了一場書畫拍賣會，盡管比之在任時動輒數萬的價格大幅縮水，李大倫的一幅《赤壁賦》還是拍了1400元。

相較之下，更多落馬貪官連李大倫都不如。按《人民日報》的說法，他們往往一俟烏紗落地，那些帶著官氣的“墨寶”一夜之間即成了讓人不忍直視的“遺羞”。隨之而來的，是一幕幕吊詭的“鏟字運動”。

“有的人把名字刻入石頭，名字比尸首爛得更早。”其實，中國官員素來講究修身養性，愛好書畫與這一追求也是相符合的，甚至官員愛好藝術的佳話美談古往今來亦是不勝枚舉。但當藝術依附權力而生，甚至淪為錢權交易的遮羞布，那么一切就與筆墨丹青沒了半滴墨的關系。

2014年4月9日，一位被繼任者稱為高風亮節的退休老人到訪岳麓書院。參觀過程中，工作人員準備好筆墨主動請其題詞，卻遭婉拒。再三請求下，老人最后只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并落上日期。老人惜墨如金，意味深長。

（摘自《明周刊》2015年第2期）

男友和閨蜜

●“你男朋友和閨蜜一起掉進水里，你會先救誰?”

“你先跟我解釋一下，他們為什么會在一起的?”

● 很久以來我都不知道父親是個酒鬼，直至有一晚他清醒著回家。

● 有本書叫作《死之前要做的50件事》，其中并沒有“大聲喊救命”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