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目光

姜巖

我曾在一個冷泉小鎮療養，在去冷泉打水的路上，有一段必經的路，路兩邊的景色頗為殊異，極具反差。路左側是清澈的溪流，芳草萋萋，野花爛漫，幼松翠綠；而路的右側則是廢棄的臭水溝，蚊蠅亂舞的垃圾堆，斷橋殘垣，荒蕪的墳場。因炎夏季節來小鎮療養避暑的人不勝其數，走過這段路的人也常是熙熙攘攘。許多人對這殊異之景深感詫異，走在這路上不免常常發一些感喟之詞。細心者不難觀察到，過路者對兩側景物的目光投向是不大一樣的，有的把目光專注于左邊，滿眼是青青芳草，搖曳的花朵，淙淙小溪，蓬勃的青松；有的專心觀顧右邊：臭水熏鼻，垃圾成山，橋斷墻頹，墳地里彌漫著死亡的氣息；也有些人則是左瞧瞧右望望，感官上，清香、臭水同時息鼻，芳草、斷橋交錯入目，鮮花、墳場盡收眼底；還有一種人，他們目光茫然、神情恍惚，似乎什么也不看，什么也沒看見。

我也曾無數次地走過這條小路，自然地傾聽了形形色色的路人，在走過這小路時或高腔或低語的各種議論，聽常了，在心里對溢美之詞或貶損之語也粗略地做過一番評析。主流上可歸結為芳草、斷橋兩派之說。芳草派曰：“這世界真奇妙，看！這小橋流水，芳草凄迷，鮮花似錦，幼松勁挺，處處蓄了無限的生機呀！這世界滿是希望嘛！”斷橋派則曰：“這世界真敗興，看！這垃圾遍地，殘垣斷橋，亂塋暮氣，臭氣熏天的，這世界真讓人絕望啊！”

由這兩派系引發的各雜家、雜派的紛爭亦不絕于耳，其中有：墓場派與鮮花派的爭論，墓場派曰：“鮮花盛開時雖然嫣妍、嬌美悅目，但你的盛開何其短暫，它的凋落之時就伴我進入了永恒。”鮮花派有言：“唯有我盛開時的鮮活，才反襯出了你永恒的死寂，我今年謝了，明年還將盛開，只要大地不滅，我的籽就不滅，我就將年年盛開下去，也可以說，我是永生的！”

虛無派插進來則說：“爭論個什么勁呀，我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世間萬物，色即空，空即色，一切的一切，都是過眼云煙，海市蜃樓哇！我對世間一切，不存什么希望，自然就沒有什么絕望啊！”

客觀派則說：“鮮花爛漫，小橋溪流，芳草青青，幼松蔥翠，是自然、生活的一個側面；而刺鼻的臭水，骯臟的垃圾，殘壁斷橋，死寂荒墳，是自然、生活的另一面，兩方面，N個方面的同時存在，這才構成了完整的世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