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時期的青春

郁笙

老班依舊在講臺上喋喋不休，數落著我們的朽木不可雕。我撐著快要相親相愛的眼皮，繼續在練習冊中垂死掙扎。前桌的小S黝黑的臉被熱出了高原紅，頂著一副好好學生的樣子坐得端正，我懶得揭穿他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飄忽在桌下的漫畫魂不守舍。同桌的胳膊壓著語文書，一手提筆飛快地寫著同學錄。

昨天偶然碰到了W，我有些驚訝，分班后我們就很少碰到了，隔著一層樓的距離，兩顆心卻慢慢有了隔閡。

她眼睛里一閃即逝的疏離被我不經意捕捉到。然后是有些不自然的寒暄：“嗨！你最近好嗎？”“沒死掉算很好。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畢業考快把腦細胞折磨得死去活來。”我的玩笑得到了她冷淡的回應：“是啊，畢業考就是這么緊張呢！”然后，然后就沒話說了。我打破了這種無形的尷尬，“快上課了，那我就先上去了。”“嗯，再見。”我快要上樓的時候她突然叫住我，有些遲疑地說：“Y，好好考，加油。”我心情有些復雜地牽起嘴角，“好，一起加油。”

她沒有再像以前一樣喊我昵稱，我們見面再打招呼竟然會遲疑，我們也不會遇見誰都送上一個擁抱了。那些相伴至天涯的誓言，隨著秋天的落葉一起飄散如煙。那些曾經說永遠不會離開的人，不知不覺也已經走出了我的視線。

聽筱筱說，晴晴有男朋友了。我只當她是鬧著玩的，可看到晴晴和她男朋友出雙成對的時候我瞳孔還是緊縮了一下。畢業考臨近，晴晴沉溺在小心翼翼維護起來的感情里不可自拔。我認真勸她，“晴晴，現在不是談朋友的時候……”晴晴眸中的不屑刺痛了我，“Y，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呢？你并不懂我。年少時的第一場表白我應該好好珍惜，我也就想體會一下墮落的快樂，不然就浪費了這大好青春。”

聽著晴晴說出“你并不懂我”的時候，我的心像是有悲傷的秋千一蕩而過。晴晴，我們不是最親密的朋友嗎？為什么你在我把一顆真心交付的時候潑我一頭冷水，在我以為已經走進你的世界時卻冷冰冰地將我拒之門外。

我有些惶恐地發覺，雖然我認為別人的生活荒唐可笑，但我自己的青春還不是一塌糊涂，一樣被漫天飛舞的白卷和唉聲嘆氣在心上勾勒出深深淺淺的軌跡。

你有被麻木纏繞的感受嗎？就好比沉甸甸的悲傷落在瘦弱的肩膀，壓抑得透不過氣來。你有在被否定的瞬間心灰意冷嗎？我就是生活在別人光環的陰影下的小透明。

只是雖然表面上毫不在乎，內心還是不知所措地慌張。媽媽面對我這樣放縱自己的行為搖頭嘆息，她用沉重的語氣告訴我：“你整天寫那些無病呻吟的東西有什么用？你別跟我提夢想，對于我來說你的夢想不值一提！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落下的功課補上來，爭取能考到好一點的學校。你還有功課要顧及，我不希望你口口聲聲說的夢想成了你學習的絆腳石！”我沉默著，無力反駁。

媽媽說得對，別人都在努力，你有什么資格說放棄？

只是，你以為我不曾感到悲傷嗎？我被層層似繭的茫然包裹著，我不想面對離別，時間躲在暗處嘲笑我的幼稚和無知。你以為我沒想過放棄嗎？如此繁重的壓力我都咬著牙承受下來了。你知道我在深夜里偷偷地哭泣就因為同學的一句譏諷還有老師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嗎？可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能放棄自己，才要更加努力。

不經意想起的一些人、一些事，我雖不情愿承認，卻也后知后覺，我們之間就算沒有距離，總有一天也會分道揚鑣。

見我懸崖勒馬，媽媽在我做功課時照常端來一杯綠茶，這次緩和了語氣，“媽媽不是反對你追求夢想，但現在還是要以學習為重，知道嗎？你以后就會理解媽媽的良苦用心了。”我眼眉低垂，嗯了一聲。媽媽很欣慰地走出了房間。我淺淺喝了一口茶，灼熱也溫柔。

在我敲下這些文字的同時，耳機里的歌一直循環，莫名地說中了我心坎。“有時掉進黑洞，有時爬上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