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可以

林夏爾

奇葩對對碰

今天是高一軍訓(xùn)結(jié)束的第一天，我站在16班的門口，看著教室里一塊又一塊“黑炭”，第無數(shù)次咒罵：“殺千刀的軍訓(xùn)，阻礙本小姐看帥哥的路，黑炭哪里有看頭？啊啊啊……還好除了顏控我還是個聲控……”

進了班，隨意挨了個女生坐下，她是典型的土生土長的村里娃，我為這個學(xué)校的包羅萬象嘖嘖稱奇，想想還是開口說“你好……”“呃呀呀，客氣啥子嘛，俺是野娃子，咱不說這些，阿媽管我叫黃丫……”我淡淡地頭疼，這亂七八糟的方言，是怎么從一張嘴里說出來的！還好老師來了，讓大家開始自我介紹。大家一個接一個地上去，最后自我介紹的模式變成了：名字+夢想。同桌最后一個上臺，一張口就驚到了一群人：“俺叫沈菠蘿，阿媽從小就告訴俺，黃丫啊，長大了就回家相夫教子吧……”

全班哄堂大笑，這時候門被大力地推開，門外一個穿著白襯衣、牛仔褲的男生被教室里的氣氛驚呆了片刻，搞清楚狀況后，他氣定神閑地走上講臺：“殷越洋，夢想是中央廣播電臺男主播，我只想向未來的自己說一聲，我可以！”掌聲一浪高過一浪，我好像看見沈菠蘿的臉紅了。“那什么，菠蘿同學(xué)，相夫教子是女性在實現(xiàn)了自我人生價值之后要做的事，可不是長大了就可以的哦。”殷越洋的眼睛里有輕視，有戲謔，但也有那么一絲認真。沈菠蘿的臉一下子紅到耳根兒：“俺不要儂管，總有一天俺也要讓儂知道，俺可以，俺說到做到！”

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別多。開學(xué)第一天本應(yīng)該嚴肅的自我介紹環(huán)節(jié)，讓這兩個奇葩給對對碰碰沒了。我塞著耳機一邊聽著最喜歡的CV墨白在《山河永寂》中的念白，一邊回想著今天的場景，不覺彎了眉眼。

沒有什么不可能

開學(xué)兩周了，我莫名其妙地和這個做事總是慢半拍的沈菠蘿成了好朋友，因為方言的問題，她不怎么開口，但一開口說話總是名句，淡淡的韻味也在證明著這個女孩骨子里的不凡。聽她別扭地用方言往外冒名句，詼諧可愛，我甚至想錄下來當語錄了。今天因為沈菠蘿的慢吞吞，我們?nèi)ナ程糜诌t了，懲罰是路上我給她講作為聲控的我最喜歡的CV墨白的事情以及吹噓我要當個女CV的夢想，雖然我承認我的聲音并不算好聽而且也沒有吸引力。

穿過學(xué)校花園的時候我聽到了殷越洋練聲的聲音，但更令我邁不動步的是他念出的一段話：“每個人生于世上，為信仰而活。但信仰他太過虛無縹緲，我更愿說那是喜歡，我喜歡他的聲音，他不在我身邊，但他的聲音一直都在我的世界做環(huán)繞立體聲。多想多想，我們的世界有那么一點點重合……只是我并不出色，所以，做自己吧，流連在他的世界里，也時刻不忘在自己的世界里盛開……”

如果沒聽錯，那是我昨晚在墨白的百度貼吧里寫下的一段話，怎么會從殷越洋的嘴里跑出來呢？說出困惑，殷越洋的眼里有了一閃而過的驚艷：“作為一個時刻享受聲音的人，也作為一個夢想著成為播音員的人，這是我最欣賞的一種粉絲和偶像的關(guān)系：相同的愛好使兩個人的世界重合但不重疊，不強求且保持著自己清醒的頭腦做自己。唉……其實你可以去給墨白的貼吧做寫手或者策劃，或許那真的適合你……”

我突然覺得這世界有些不真實，給我關(guān)上一扇門的同時又打開了一扇窗，一陣恍惚過后，聽到沈菠蘿喃喃地說：“俺好像也變聲控了，這可咋整？”沈菠蘿直勾勾地看著殷越洋，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還沒來得及拉住她，她就已經(jīng)沖到殷越洋的面前：“儂看俺可以學(xué)播音主持嗎？俺好像看上儂的聲音了。”我一陣無語，這個黃丫是要干嗎？

殷越洋的眼神充滿玩味兒，“黃丫，你，好，像，不，行。”

沈菠蘿的別扭勁兒上來了，“儂，看著，俺，說到做到！”

殷越洋看著這樣的沈菠蘿，微愣，“沒什么不可能，你加油，我在未來等你的答案。”

每個人都有想飛的初衷

那個中午，我們沒有吃成飯，我被沈菠蘿拉著出了校門，游走在這個我成長了十幾年的地方，博雅琴行、城市電臺、星海廣場……其實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給沈菠蘿不小的震撼，漸漸的，她的眼里有了光彩，大概是因為殷越洋改變了什么吧。那天下午我們在夕陽下手拉著手回學(xué)校，整個下午我們都沒怎么說話，沈菠蘿在認真地欣賞這個她想要留下的城市，也在思考著殷越洋給的生活方向。而我呢，拉著沈菠蘿穿梭于大街小巷，第一次認真地看了看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思考著殷越洋下午給的建議……

有些人的出現(xiàn)，給本來灰白的世界帶來了一絲光彩，沒他我們不是不能活，但真的感謝他披著萬丈霞光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給了我生活的方向。

老班罰我和沈菠蘿門外站著，沈菠蘿盯著遠處的最后一抹夕陽，“我！要走得更遠！！我不要再回到那個村莊，因為它真的裝不下我！我可以，我知道。”我頗為無語地聽著這丫頭的豪言壯語，我知道，她可以，我也可以，因為每一個有夢的人都無人可擋。

時間的洪流太過強大，帶走了殷越洋，他因為成績優(yōu)異，跳過高三直接拿著播音主持資格證去浙傳報道了，留下我和沈菠蘿在原地為遠方摸爬滾打。當初的那個小花園，現(xiàn)在成了我和沈菠蘿的根據(jù)地。我抱著筆記本寫東西，仍是不時地往墨白的貼吧里扔幾段話，但現(xiàn)在耳機里都成了沈菠蘿的聲音，美其名曰檢驗訓(xùn)練成果。哼，死黃丫！我對著鍵盤敲敲打打，有時候?qū)憣懜遄樱瑧涯钜幌聫那埃瑫诚胍幌挛磥恚磉叿艂€錄音筆，里面有沈菠蘿的4387條錄音，而此刻的沈菠蘿在我身旁練聲練得嗓子冒煙，現(xiàn)在的她根本不再需要我吐血地糾正平舌音、鼻音、卷舌音，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在時光的打磨里熠熠生輝。

突發(fā)奇想，我點開了錄音筆里的第一條錄音：“大家好，俺是沈菠蘿，俺不想回到那個小村子里了，俺不要當野娃子，俺要走得更遠一些，俺要向殷越洋證明，俺可以！”沈菠蘿的臉紅了，但眉眼卻是彎的。或許在這些日子的堅持里，我們都懂得了做這些不是為了證明給誰看，只是為了遇見更好的自己。我們痛并快樂地享受著這個蛻變的過程，想真心地和自己說聲謝謝。

如果我可以

高三，真的很苦，我和沈菠蘿與數(shù)不盡的卷子打著持久戰(zhàn)、游擊戰(zhàn)，那些本來痛苦的堅持成了高三生活里唯一的放松和慰藉。所幸，我們都是這場戰(zhàn)役里的幸存者，不，是勝利者。

九月，浙大要比浙傳遲開學(xué)一個星期，我被沈菠蘿拉著當苦力，閑晃，迎新，找好吃的以及社團招新，在心里深深地為這個城市折服。一眨眼的功夫兒，沈菠蘿就不見了，以我對她的了解，果然，廣播站的大牌前我找到了兩眼放兇光的沈菠蘿。

沈菠蘿跳過了初試，直接進錄音間里面試，我望著里面一身碎花裙、長發(fā)披肩、滿臉自信的小美女，長長的歲月里，她用有限的時間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無盡的未來，她也扭頭透過玻璃看著我，在對方的瞳孔里，我們看到了一樣的裝扮，一樣的發(fā)型，一樣的自信，以及一樣的嘴角上揚。

沈菠蘿出色流利地回答著問題，有人推門進來，坐到了面試區(qū)最中間的那個椅子上，他看著沈菠蘿，也轉(zhuǎn)頭看了看我，眼里的流光溢彩怎么都忽視不了。清清嗓子，他開麥，“沈菠蘿，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要到這里嘞？”

沈菠蘿也笑：“如果沒有你，我會是我自己，但既然有了你，我就要我成為更好的自己，只為說一句，我可以！”錄音間里的空氣有一霎那的靜止，只剩下了電流的滋滋聲，人們反應(yīng)過來，開始抓住機會死命地調(diào)侃他們的廣播站站長。我看著紅著臉低著頭的沈菠蘿，又看著盯著沈菠蘿不放卻滿臉笑意的殷越洋，感嘆一句大概故事還長。我抓著震動的手機走出了門，把空間留給他們吧，手機屏幕上是最新一期的雜志過稿名單……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