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文
家有一兒,年已十八,按法約定,屆已成年。
說不清是家庭的緣故,還是兒子智商的造化,貌似聰明伶俐的面龐,善解人意的態度給親朋好友留下很深的影響,而學習總在其他同學的后面,每次考試總讓人心里揣著一塊石頭,慢慢地成了我的一塊心病,和同學、同事、朋友、親戚的孩子相比,讓我有些愧疚和汗顏。今年高考我和妻子鼎全部精力、花所有心思,想讓他能有一個好成績,給我一點慰藉就行。
日子就這樣從指尖滑過,他的學習也就如秋至湖水,平淡無異沒有一點漣漪。高考前夕我為了緩解他的精神壓力,讓他不要背思想包袱,但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我發覺到他心理的緊張程度不亞于我的關注程度。等到高考過后,他和我沒有過多的話可說,我知道一定是成績不好,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天,他本人更覺得內疚不堪,連告訴我成績的聲音也顯得羸弱無力,唯恐我指責和訓斥。
這是即在預料之中又出乎意料的分數,那種心情仿佛被人從山峰推到谷底,寒冷的冬天口中塞進冰塊一樣難受。然而事實難以改變,就如我當年高考一樣同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我盡量保持平和的心態,平息妻子的嘮叨,不管我如何地努力,但各種壓力導致我情緒低落、心情欠佳。
兒子主動要求尋找一些零活打工,釋放心中的壓力,尋找短暫的解脫,緩解成績帶來的煩惱。我沒有阻攔,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讓他接受一些進入社會前的“訓練”,讓他領教受人指使、讓人挑剔、維持生活的艱辛和謹慎。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在飯店端過盤子,打掃過衛生,建筑工地篩過沙子,安裝過窗子,割過玻璃。這些都是最基礎的工種,需要耐性和韌性的工作,他一聲不響地硬撐了下來。有幾次我看見他的褲子被玻璃劃破了長約5厘米的口子,肉都露到了外面,手上磨出了水泡,飯量比平時增加了許多,我只是隨便問了一下是否傷著肌肉,沒有說過多的話。
接近大學報名的時候,他忙于送同學,話離別。我催促他詢問上學的火車票在哪里買坐什么車的事,他看起來都不怎么上心,他的大大咧咧讓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因為每次都沒有按我的設想達到預期目標,唯恐這次疏忽大意又會影響行程。我本來決定送他到學校,但他要獨自赴學校的態度很堅決,最終,他只允許我送他到火車站。
中秋節的早晨,風雨交加,草草地吃了些早餐,我們便匆忙地趕往火車站,準備前往寶雞,我和妻子心中忐忑不安,而兒子卻絲毫沒有膽怯之感、憂傷之情。秋雨淅瀝地下個不停,加重了離別傷感的情緒,遇上火車晚點,焦慮和不安又給人帶來一種無形的陰影,讓人有點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一小時后火車才到站。兒子自己提著行李很順利地找到自己的座位,(盡管我在臨行前叮囑了許多,他總是愛理不理地隨口答應),雨幕中我站在站臺上,感覺不到被冷雨淋濕了衣衫,一直望著火車從視線中消失,心中才感到一絲安慰。
還沒等到我返回家中,便收到了他在火車上發來的短信,我一看,原來是一首小詩,沒有題目,全文如下:“秋雨卷風狂,少小入學堂。真至欲離去,方知家無悵。可憐父母心,叮囑淚盈眶。回首秋雨里,舉目亦眺望。不知何時歸,前程漫漫長。雨為我泣淚,風為吾歌唱。不應有痛哭,男兒當自強。它日歸故里,定會為棟梁。”當我看到這并不成熟的詩句,我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且不說他學業完成后路歸何方,他有這種決心也是一個好的開端。
兒子真的已經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