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精神在漢字形態演變過程中的表現及意義

陳 莉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湖南 益陽 郵編：413000）

人文精神在漢字形態演變過程中的表現及意義

陳 莉

（湖南工藝美術職業學院，湖南 益陽 郵編：413000）

我國的漢字藝術發展至今已有三千年的歷史，經歷了從書史至文飾，感性至理性的形態演變過程，體現了不同時期人的價值取向與審美追求，隱涵著一種內在的人文精神，是特定時代背景下人的價值觀、人生觀、時代精神的集中反映。選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幾個時期，從歷史、文化、意識、審美等方面來闡述人文精神在漢字演變過程中的表現意義與作用。鳥蟲文的出現，使漢字演變為體態美化裝飾的形式表達，標志著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和審美自覺；行草書體的產生，使書法藝術逐漸演變為象征人格精神、抒發個人情感的生命藝術形式，體現了人的思想解放與藝術自覺；宋體字的產生，是人適應社會和時代發展需要的結果，體現了人的主觀能動創造與理性精神。

漢字；形態；人文；審美

漢字藝術在我國經歷了由甲骨文、金文、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宋體印刷字、美術字的演變過程。形體由繁入簡，日趨方便；書寫技巧風格多樣，日趨美化。而各個朝代的書體受到當時社會審美意識的影響，呈現不同的審美觀。這些都對字體風格演變產生直接影響，形成各自不同的審美意味和形式構造。篆書雄健渾厚、端莊凝重；隸書方折端莊、樸拙高古；楷書穩健端莊、精致典雅；草書簡練連貫，飛動圓轉；行書縱情揮灑、姿勢疏朗。體現了不同時期人的價值取向及審美精神追求。我們選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幾個時期，從歷史、文化、意識、審美等方面來闡述人文精神在漢字演變過程中的體現。

1 審美自覺——鳥蟲文

春秋戰國，隨著奴隸制度的瓦解、崩壞，產生了巨大的社會變革。一切政治、經濟、社會制度都發生了根本變化。人的精神也逐漸擺脫了舊的禮儀制度的束縛，“諸子蓬起，百家爭鳴”，人人自由平等，形成了一個思想大解放的時代。是中國思想文化史上第一個高峰時期。社會文化思潮促使了審美文化的改變。“東周而后，書史之性質變為文飾，如鐘礴之銘多韻語，以規整之款式鏤刻于器表，其字體亦多作波磔二有意求工?！泊司趯徝酪庾R之下所施之文飾也，其效用與花紋同，中國以文字為藝術品之習當自此始?！盵1]作為文化載體的篆書，由西周以來的“書史”性質階段逐漸轉入“文飾”性質階段。這些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一般是在篆書的架構上，添加摹擬鳥、獸、蟲、魚等動物的形態、足跡紋樣作裝飾，將漢字的筆畫融入自然萬物之形，形成一種文字裝飾美化的新形態，稱為“鳥蟲書”（圖1）。它是春秋戰國篆書的杰出代表，其形美觀、精致、生動，充滿視覺張力。

圖1 漢代鳥蟲書

鳥蟲文的出現，使漢字由原來記載信息的純功能，走入了漢字體態美化、裝飾的形式表達。其風格隨地域的不同而風格迥異，或端莊效古、或遒勁挺拔、或優美頎長、或瑰麗浪漫。審美文化隨時代而改變，人的自我價值不斷得到實現。在裝飾題材的選用上，由以往象征神權、威嚴、神秘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圖騰題材，投向了象征生生自然的鳥、蟲、魚、鹿等生命題材。題材傳達了歌頌自然、傳達祈福、社稷長存的文化主題，寄托了人們對美的追求和對事物美好愿景。這標志著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神靈、上蒼不再是人們膜拜的主要對象，人開始關注人本身及其生活的社會?！疤烊撕弦弧彼枷胗^念正是在這樣一種背景下產生的。這些思想反映了人對客觀世界及對自我認識的不斷深入，人的本質力量不斷加強，人與自然、社會的關系從被動接受變為主動適應，能動的改造?！翱偟膩碚f，經過先秦人文的洗禮，徹底結束了由巫性、神性占主導的混沌時代，將人的社會生活從遙遠的圖騰崇拜、原始宗教中解放出來，人性與道德，自由與規范，中國人對生命、對人自生的觀照與反思，使中國的創物設計發生了重大轉變，也有意無意間折射出理性之光和人對自然美的追求?！盵2]

2 人格演繹——行草

魏晉時期是我國歷史上一個哲學重新解放、思想非?；钴S的時期，思辨哲學達到了空前的深度。人們重新探索人生意義的價值取向，重新審視理想的標準和哲學的最高命題。是中國繼先秦諸子以后又一次思想解放的時代。同時，它也是一個藝術自覺的時代，一個美學自覺的時代?！扒f佛合流”“情神中心”的思想格局構成了六朝美學的基本框架?！皶成瘛薄ⅰ吧袼肌?、“感興”、“虛靜”等新的美學范疇和美學原則的提出，為這一時期我國文化藝術提供了豐富的精神資源，各個門類的文化藝術設計都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耙环N真正思辨的、理性地“純”哲學產生了；一種真正抒情的、感性的“純”文藝產生了。這而二者構成中國思想史上的飛躍。”［3］

魏晉時期以追求個人精神的獨立與自由為普遍信仰，人性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張揚，人的自由、骨氣、風韻、才情，空前被關注和贊美，同時也反應在書法藝術的表現上。其審美體現出來的便是崇尚自然、清淡放達，超然物外的主流思想。草書簡練連貫，飛動圓轉；行書縱情揮灑、姿勢疏朗的特點，使行、草成為這個時期各個書家最喜歡的書法形式，成為書家人格演繹的載體，甚至化為生命的境界。以王羲之《蘭亭序》為例（圖2），其書法筆勢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作者的氣度、鳳神、襟懷、情愫，在這件作品中得到了充分表現。表現了王羲之書法藝術的最高境界。后人評曰：“飄如游云，矯若驚龍”，“右軍字體，古法一變。其雄秀之氣，出于天然，故古今以為師法”。因此，歷代書家都推《蘭亭序》為“行書第一”。這正是社會意識、哲學思想、價值觀念等對審美主題起的主導作用。書法藝術逐漸在此基礎上演變為象征人格精神、才情，抒發個人情感的生命藝術形式。

圖2 王羲之《蘭亭序》局部

圖3 雕版印刷宋體

3 理性之光——印刷字體

宋代，一個文明極度發達的時代?！芭d文教，抑武事”，文化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景象，大量的文化、典籍被人們傳播、學習。而在印刷術發明以前，所有的文獻、典籍、文化思想的傳播載體都是靠手工書寫，傳播的速度和廣度都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傳統手工書寫已經越來越不能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這就促使我們的祖先積極地探索研究一種新的技術和方式，能方便、快捷、實用滿足人們的需求。印刷技術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它的發明對促進和發展人類的精神文明和傳播文化知識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同時，宋朝又是一個重視“理學”的時代，這時候的人們對客觀事物的認識由早期的直觀感性，進入到尋求規律性認識的階段。無論對哲學、政治、詩歌、藝術，或自然事物、社會現象等，都在尋求一種現象背后的“常理”和“規律”，熟悉、掌握各種藝術規律。這種思想的興起，也造就了宋代的經濟、科技等方面的昌盛與發展，促使雕版印刷技術達到了鼎盛時期?？茖W技術的發展必然推動社會的文明。因而隨之出現了我國文字史上古今轉折的新書體——宋體字（圖3）。

宋體這種起源于宋代雕版印刷的印刷字體，是在傳統書法的基礎上，經過裝飾改良，適合于進行大量印刷的實用性文字。這是一種在楷體的基礎上創造出來的，它的產生完成了以傳統書法為基礎的古典漢字書寫形式至以工藝技術為依托的新漢字書寫形式的轉變。其字形方正，美觀端莊，筆畫橫平豎直，橫細豎粗，棱角分明，結構嚴謹，整齊均勻，有極強的筆畫規律性，從而使人在閱讀時有一種舒適醒目的感覺。便于書寫和刻寫的特點，適應印刷出版業的行業操作要求，它的實用性大大的滿足了城市商品經濟下市民文化的需要，拉近了文字與人們生活之間的聯系，適應了社會和時代發展的需要。人的造物活動是“人的本質力量的顯現”。它隨著人自身的發展而發展，體現為人的一種智慧和能力。[4]宋體字在創造過程中，是雕版刻工們在長期的刻寫過程中理性地對楷體的筆畫，如點、捺、撇及轉折處的頓挫，進行高度的概括、歸納化處理。將文字分解為一些單純的、有共同特征的點畫元素，并有意識的運用基本規律進行組織，形成特有的裝飾化特征及程式化的美化經驗，體現了一種理性精神。

4 結語

鳥蟲文的出現，是人對美的追求的自然結果，漢字由原來記載信息的純功能，進入了漢字體態美化裝飾的形式表達，標志著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和審美自覺。行草書體的產生，是人對自我精神的追問，書法藝術逐漸演變為象征人格精神、抒發個人情感的生命藝術形式，體現了人的思想解放與藝術自覺。宋體字的產生，是人適應社會和時代發展需要的結果，使以傳統書法為基礎的古典漢字書寫形式，進入到以工藝技術為依托的新漢字書寫形式。體現了人的主觀能動創造與理性精神。漢字形態的演變過程，是人的本質力量的顯現，體現了社會意識、哲學思想、價值觀念等對審美主體起的主導作用，體現了“一種內在的文化精神，是特定時代背景下人們的價值觀、人生觀、時代精神的集中反映”[5]。

[1]季鐵 周旭.文字設計與傳播[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19

[2]翟墨、陸少游、李叢芹.人類設計思潮[M].河北：河北美術出版社，2007，176

[3]李澤厚.美的歷程[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1，146

[4]奚傳績.中外設計藝術論著精讀[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08，139

[5]翟墨、陸少游、李叢芹.人類設計思潮[M].河北：河北美術出版社，2007，156

陳莉（1977-），女,文學碩士，高級工藝美術師。E-mail：69433649@qq,com

2015-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