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紀本紀（組詩）

葑凌渡

古冰川的冰

億萬年前，我盤踞了世界

而今依然主導了這個地球，藍藍的、冷冷的

以溫柔的本質，侵入到任何地方

因此，我霸占了世界

直到有一天，空氣驟變，溫度驟降

我也養成了鐵石心腸，尚保存著透明的身體

性格變得固執而鋒利，骨骼堅硬而頑劣

地球也逐漸變老，陽光以拷問的方式

質疑，我改變了結構的身軀

一瞬間的時間就可以了，從一萬英尺的高度

墮落紅塵。我的身體有點累了

心也開始疲憊，表面上一點水性的溫柔也消失了

你說：我是那么像一塊石頭

淡水河邊，以沉默的方式研磨靈魂的純凈

多少年后，我懷揣了冷冷的冰

以這樣的名聲睡去

云南蟲的失落

一個偶然的機會，看見了三千年的城墻脫落

沒有人知道，只有我知道

歷史的廢墟里，還潛藏了一只野鬼

十足落魄了。他又是一個消失了的落寞貴族

在做最后不可一世的掙扎

我描畫盤龍柱的手上，沾染了朱漆

只輕輕觸碰了他一下

他卻潸然淚下

一轉眼，億萬年了。他開始把氧氣放入肺里

失落成了灰燼，軀體、智齒也早成了土

以手掬一汪黃河之水，洗濯了眼瞳上酸澀的灰

一群貴族之鬼，傷害了澄江邊遠古孑遺地蘇醒

寒武紀

關于風花雪月地沉醉，一去

就是5.3億年

那是古海洋中久久不死的夢境，追逐著

軟體的跑，給連天的水制造一個漩渦

給流傳了億萬年的伊甸園，立一個起點

讓貝殼死在這里，讓三葉蟲死在這里

讓一枚羸弱的心，也死在這里

還有一個關于愛情的童話，也死在這里

也許還有一點稀薄的空氣，腥咸的海水，和北極的光

更多的時候，愛情在一個叫梅樹村的角落

開天辟地了年輪的紀元

誰知道雪最初的樣子？或者形態

她像蒲公英一樣，飄還是飛翔？

這都是一些有溫度地猜想。誰都沒有權利扼殺

一個生命密碼地誕生，在澄江遠古的湖泊邊

云南蟲蟄伏在史前的情史里，逃避著寒武紀的舛難

與一朵淡薄的云煙不一樣，流年的寒夜是一場生與死的浩劫

那些恩與怨，那些愛與仇，和一世含淚的光陰

界限在寒武紀，這脆弱而雍容的古冰川下

像一闋月光，像一枚青澀的果子

或者，一株叫蕨類的水藻

她，愛著、恨著，像夢一樣生長

孔雀河邊，拜謁一枚三葉蟲化石與煤的風花雪月

我必須把一首不成熟的詩放在這里

放在一條叫孔雀河的河邊，放在一道急彎處

哪怕一枚鵝卵石上也行

以詩歌的高尚與雅致，拜謁一枚化石的神奇經歷，和一塊煤的烏黑

我不想用格律的平仄去束縛她們

我只想寫，她們像孔雀的美，或孔雀羽毛的炫

來裝飾她們。在河邊

書寫一首詩，寫一枚三葉蟲化石的寒武紀之夢

寫一塊煤，在地層深處閃爍的光

還有，游蕩在遠古紀元的蕨類生存

和一枚靜止在古海洋的三葉蟲，感受水的流速

與氧氣的稀薄。我要用孔雀羽毛的七彩來形容她們

在一首詩里，策劃一場風花雪月的愛情

為她們編織一朵云一樣的夢境，讓她們

像孔雀開屏一樣炫耀她們的漫長演化與生命紀元

對于太古代，那種進化叫美麗

美麗到極致是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