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市民：以修鞋換修養

文|米米

新市民：以修鞋換修養

文|米米

沈陽市沈河區中山路的一條小巷子里，有一間不大的小鞋店，3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擺滿了各種工具和上百雙待修理和修理好的鞋。別看這里地方小、東西又多，卻干凈整潔，白墻上掛著各種牌匾，柜子上除了鞋，還有好幾盆綠蘿。一個小鞋匠戴著白手套和圍裙，正埋頭給一雙黑色皮鞋打油，神情很專注。

他是這里的老板，叫崔瑞，1986年生人，愛穿時尚的格紋毛衫和牛仔褲，人長得也精神，不知道的都以為這是個城里潮小伙子，其實他是個地道的農村娃。不過這么說也沒錯，崔瑞年紀輕輕，已經靠自己的能力在沈陽買了車、買了房、娶上了媳婦、接來了爹娘，怎么不是城里人？他的家鄉雖然沒有變成城鎮，他卻用10年時間，靠自己的雙手完成了自己的城市化，雖然這10年他走得并不容易。

擦亮一片天地

崔瑞是吉林四平梨樹縣人，家中世代務農，他下面還有一個弟弟。這個四口之家只有7畝地，為了生計，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母親一邊照顧孩子一邊務農，夏天迎著最烈的日光在田里勞作，冬天忍著刺骨的寒風養牛、喂豬。小崔瑞看多了父母的辛苦，暗暗在心里許下一個夢想：等自己長大了，要讓媽媽當城里人，再不干農活。

孩子們漸漸大了，這個清貧的農家無法同時供養兩個孩子念書，因為弟弟的成績比自己好，高中畢業后，崔瑞前往四平市，從小工做起，跟姨夫學修鞋。

2005年，自覺已有小成的他，懷揣著東籌西借來的2萬元錢，來到沈陽，租了一間小鋪子，開始創業。當時的情形崔瑞至今仍記得很清楚，交完半年房租，購買了鞋店必備的工具后，他口袋里的錢已經所剩無幾。“當時擦一雙鞋2元錢，我算過，一天至少要擦25雙鞋，才能把當天的房租和飯錢掙出來。”他說。

創業的日子的確非常艱辛。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著絨布和鞋油，每天至少揮臂幾千次，除塵、上油、拋光……一雙雙皮鞋被擦得锃亮，他卻腰酸背痛、汗流浹背。

初來乍到沒有客源，小店的生意并不好，那段時間，崔瑞過得挺艱難。20歲的小伙子孤身在外，吃飯是大問題。他自己買菜，學著做飯，吃得最多的是土豆，燉土豆、炒土豆、土豆湯……盡管這樣，他對自己依然有信心，他給小店取名為“如意”，這個名字寄托著他對生活的全部夢想。“雖然那時候最難，但我也沒想過放棄，覺得自己指定能干好。”

果然，因為待客熱情，工作認真負責，加上手藝過硬，他逐漸積累了一批回頭客，“我敢說，來過我們家一次的客人，第二次還想來。”崔瑞對自己的服務很自信。

2005年底，生意已漸漸步入正軌，思慮再三，他決定把父母接來在小店里幫幫忙，“那么大歲數，我實在不忍心看他們再干農活了。”

10年過去，母親仍記得自己到沈陽來的那一天。2005年11月3日，她坐火車到達沈陽北站。這雖不是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大城市，但這次的意義不同，是要在沈陽住下來，生存下來，換一種活法。跟兒子的躊躇滿志不同，母親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也不知道生意好不好，能不能干長。我倒是想不走，萬一沒辦法呢？走著看吧。”

父母地到來讓崔瑞的小店更添了生機，父親親手幫兒子打了一個大鞋架，母親把小店收拾得一塵不染，擺滿了綠蘿，這里不再是一個冷冰冰的鞋店，有了家的感覺。

一年后，他的小店開始盈利了，有了一點積蓄，又向朋友借了些錢，崔瑞在沈陽買了房子。有了房子就有了根，父母在城里就有了家，他想留在這里，就靠擦鞋，擦出一片天地。

手藝征服客戶

年輕人做生意有年輕人的方法。10年前，沈陽市內的擦鞋店并不多，崔瑞感覺生意稍稍上了正軌后，為了留住客人，參考洗衣店的模式，采用了會員制。如今，他已經有了3000多名會員，遍布全國，有廣州、北京等地的客人，專門把鞋、包、皮衣等物集中寄過來清洗修理。崔瑞記得許多客人的故事，有鼓勵他的、感動他的，也有讓他振奮的。

小店剛開時，有位房產開發商拎著鞋進來，那是一雙翻毛鞋，看著崔瑞年輕的模樣，開發商很不放心，對他說：“小伙子，你看看，能整就整，整不了告訴我，鞋挺貴的可別整壞了。”崔瑞打了包票，“放心吧，我能整好！”開發商半信半疑，可兩天后，當他看到崔瑞打理過的鞋時，開發商放心了，“這小伙子還真行！”從那以后，崔瑞成了這位開發商的鞋管家，每月收到臟鞋后，由他決定如何保養，是否維修。

還有一位客人有一件皮毛一體的皮夾克，吃飯時不慎蹭上一大塊油，他把衣服送到洗衣店清洗，油漬沒能完全去掉。他又上網查資料，買了瓶號稱“產自德國”的清洗劑，結果油漬去掉了，衣服也洗掉了色，皮質也變硬了。聽朋友介紹崔瑞的手藝不錯，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拎著衣服上了門，可還不太放心，對崔瑞說：“我家還有好多衣服，我先拿一件來，你試著洗洗看。”一周后他來取衣服，見識了崔瑞的手藝，贊不絕口，“真沒想到，能做得這么好。”從此成了常客。

“最愛看每次取鞋或衣服時客人驚喜的表情，讓我渾身是勁。”崔瑞說。

有時他也會收獲感動。來沈陽的第二年，眼瞅春節了，他不敢休息，怕耽誤客人取鞋，就一個人守著小店。一位客戶上門，看到他孤零零地坐著，主動詢問：“小崔啊，過年還缺點啥不？我哪天給你送來。”崔瑞感覺心里一下子熱乎起來，忙說：“謝謝叔，我挺好的，啥都不缺。”

因為成天低頭干活，崔瑞的頸椎、腰椎都不好，聽說游泳能緩解病痛，他想試一試，可游泳票又太貴。有客人知道了，主動給了他幾張游泳票體驗，又幫他聯系買會員特價票。“這些事都是客人主動了解后幫助我的，我總是很感動，又不知道該怎么回報，就繼續好好工作唄。”他說。

鞋店的生意上了軌道，不少老家的年輕人慕名而來。他們聽說崔瑞在沈陽打拼得不錯，也想跟他學修鞋，也想在沈陽闖出一片天空，他的小老鄉李響便是其一。在崔瑞鞋店里，李響學了3年，不光學手藝，還學開店的技巧，學跟客戶交流的門道，崔瑞傾囊而授。后來，李響學得差不多了，也想自己打拼一番，他就幫著參考選店地址，幫著購買工具，這家店也開了起來。因為是從崔瑞這里出師的，起名時也循了“如意”的字號，稱作二部。如今說起崔瑞，李響的口氣里透著滿滿的親切，“那是我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哥哥。

幫助老家伙伴

作為80后，崔瑞有著許多老鞋匠沒有的新想法，他熱愛這份工作，喜歡鉆研，只要心中有一個想法，就會努力向著那個方向實踐。

鞋店里有個改裝的吸油煙機，是崔瑞的獨創，當初為了把普通吸油煙機放置在屋子里，改煙道、改構件，他很是費了一番頭腦。不過，改造出的成品非常實用。“你聞聞，這店里都是穿過的舊鞋，但一點味兒都沒有，有時候擦鞋總有很大灰塵，店里也沒有，都是這吸油煙機的功勞。”他說。

隨著客人越來越多，他又發現了一個新趨勢，除了擦鞋，修鞋，許多客人還有擦皮包、皮衣的要求，這類物品普遍價格較高，但相應的工費也高，許多小鞋店不敢接這樣的活兒，怕擦壞了，崔瑞不這么想，他要提升自己。

在鞋店里屋，擺著一套專業做皮活兒的工具和各種皮子，沒有活兒的時候，他就坐在小臺燈下，自己琢磨著做鞋、做包、做皮衣。“總有客人拿著各種鞋、包來我這里改樣式，我覺得，要給別人改好，得先自己會做，就學著做。”他說。如今，這些都已經難不倒他，他做的鞋穿著出門一點不丑，市面上流行的皮包樣式只要讓他看一眼，就能做出一樣的。只是如今店里的工作越來越忙，他很少有時間發展這個愛好了。

通過網絡，崔瑞搜索到北京一個專業奢侈飾品清洗培訓班開班的消息，便自己交費前往北京，學了一個月，受益匪淺。“要在以前，拿來貴重的東西，我雖然能干，但總怕干不好，心里沒底。自從專業學習后，就找著感覺了。”

學游泳也是這樣。他本不會游泳，但聽說它對緩解頸椎痛有好處，在游泳館觀察別人的姿勢自學，他學會了蛙泳、自由泳，“自我感覺挺標準”，連仰泳和蝶泳也能“撲騰幾下”。

不會玩網游，不愛上網追劇，偶爾聽聽歌，還得是那種安靜的歌，許多人覺得崔瑞不像80后，“這個年紀的小伙子哪有幾個能坐住的？”社區阿姨喜歡他，覺得這小子“務實、憨厚、有理想”，堪稱80后典范；客戶信賴他，覺得他手藝高超、人品靠得住；政府和社會把榮譽頒給他，2013年，經過層層選拔，他獲得“沈陽五一勞動獎章”和“沈陽市十佳新市民”稱號。如今，已經在沈陽扎下根的崔瑞還有一個更大的夢想，他想開一個更大的店，把老家的年輕人都帶出來，幫助他們實現城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