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燈一小時”的地球

◎燕子塢主人 （福州）

去年的今天（3月28日），我經過一家五星級酒店，見路邊一堆人圍著拍照，順勢望去，原來酒店關了外景燈，用亮著的部分客房燈，組了一個大大的“S”造型，才想起來又到了“地球熄燈一小時”的時候。

記得兩年前的這天，我住在北京一家酒店，也被熄燈了1個小時。不過這倒是一種福利，因為餐廳有熱鬧的燭光雞尾酒會，可以免費要1杯葡萄酒、飲料或是1份果盤。葡萄酒是進口的，我邊喝邊看著燭光下大談低碳生活的人們，覺得有些好笑：這一小時喝掉的葡萄酒，碳排放量恐怕不比客房燈亮一通宵的少吧。

每件商品都有碳排放量，計算方法就是碳足跡。拿葡萄酒來說，碳足跡可以追溯到葡萄播種之初，包括生產化肥所產生的二氧化碳。葡萄發酵也會產生大量溫室氣體，但排放最兇的是在運輸過程——優質的葡萄酒產區有限，酒釀好后要運到世界各地，必須依靠各種高排碳的交通工具。波爾多葡萄酒行業協會2008年的計算結果是，一瓶葡萄酒的碳足跡約為265克。

以此推算，目測當時我杯中的酒約為1/20瓶，碳排放量有近14克之多。而15瓦的白熾燈照明1小時，排碳約14克。看來，酒店請我喝的那點葡萄酒，正好把熄燈1小時省下的碳排放量給補上了。

對了，還有酒會現場那數以百計的蠟燭。據計算，一根蠟燭在充分燃燒的情況下，釋放的二氧化碳是15克。也就是說，如果在1小時內，熄滅1盞15瓦的白熾燈，點燃一根蠟燭，的確是可以減少1克碳排放量。但問題是，20根蠟燭的亮度，才抵得上一個15瓦白熾燈！而且，一個15瓦的燈泡賣十來塊元，20只蠟燭賣20元……如此算下來，這樣的活動既對不起地球，也對不起錢包。

很多事如果只看表面，卻不深究細節，往往容易走向反面而不自知。美國副總統拜登曾在北京街頭吃面條，網友狂贊。但媒體報道，這比他在釣魚臺國賓館里享用美食要貴得多，因為背后有高昂的安保成本等。雖然這話被狂吐槽，但道理其實是沒錯的。

西方人在細節上是算得很精的。還以葡萄酒為例，他們就算出，美國紐約人，如果排除支持國貨的愛國情懷，就應該喝進口的法國波爾多葡萄酒，而不是喝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納帕谷的酒。因為法國的酒用集中箱海運過來，而來自西海岸的酒，是用卡車運送到東部的——集裝箱海運產生的碳足跡最少，是卡車運輸碳排放量的1/6，是飛機運載碳排量的1/12。法國波爾多葡萄酒行業協會統計，1瓶葡萄酒的碳足跡，有45%是玻璃瓶和瓶塞等包裝材料造成（重量增加了運輸過程的碳排放）。

有了這些數據和建議，喝葡萄酒的人能清楚地知道買什么酒最環保。而企業家即使不熱衷于環保，但絕對在成本上精打細算。法國航空公司就曾想方設法將飛機上使用的塑料水杯，由13克減到9.5克，讓全公司一年減排二氧化碳20噸，當然還有油耗上的一筆節約。

在臺灣旅行時，我發現許多商品包裝上印有“碳足跡”，讓民眾在性價比之外，多了一個考量因素?，F在他們已不滿足于此，還開始研究“水足跡”。談節水，很多人焦點只放在水龍頭上，而他們已計算出生產一條牛仔褲要用多少水，不僅是棉花種植到收成所用的灌溉用水，還要計算制作過程中，為呈現牛仔褲不同的顏色，所采用的刷洗程序的耗水——平均需投入約8000升的水，才能制成一件約800克的牛仔褲。他們在細節上有這樣的考究，在行動上就不會只是把燈關掉1小時那么簡單。

臺灣生態環境佳的原因之一，就在于許多措施都先行一步，而且有很靠譜的辦法去推動。比如臺北很少人會在高峰期開私家車出門。因為主干道的中間專屬于公交車，暢通無阻；靠邊的有摩托車道、自行車道，逍遙自在；私家車道被夾在中間，舉步維艱。因此不需環?？谔?，多數人都選擇了公交出行。

又比如挪威，雖然石油資源挺豐富，但是政府為降低碳排量，用免費停車、免付交通擁堵費等獎勵措施，引導人們改用電動汽車?，F在奧斯陸的人均電動汽車數量已居全球首都之冠。而“環保之都”哥本哈根的辦法也很妙，在當地超市買帶塑料容器的食品，需交1至3克朗的押金。用完后把塑料垃圾塞入一臺自動機器，得到一張憑條，才可以向店員取回押金。

以上都是“利誘”，還有的是“威逼”。新加坡的鞭刑就不多說了，瑞典的“超強減速帶”也是一劑猛藥。在不允許倒車的地方，瑞典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胡來。因為那些地方常設有減速帶，上面的金屬利齒尖如狼牙。如果順行，利齒會順勢“躺下”；假如逆行，利齒就成了倒刺，后果很嚴重。

我們常說外國人素質高，但他們的政府似乎不那么認為，而是更相信細致有效的管理辦法，抓住人性的弱點來威逼利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