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上的女兒

◆ 何天朵

中秋節后不久，因著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一位女友家小住了幾天。

朋友見面，總會互訴衷腸，聊聊工作，聊聊家庭。

她家住的是花園洋房，我置身其中，為女友住這樣的美好環境而感恩。但是女友在聊天過程中總覺得養育獨子如臨大敵，凡事為孩子預備最好的，卻往往弄巧成拙，如同背上千斤重擔。

其實想想，她心態背后或許是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控制著。

身為兩個精力充沛的孩子的母親，我深深覺得養育孩子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孩子們總是吵個不停，每天都要吃零食，粘在電視面前看個沒完，他們的玩具也占據了很大空間。

尤其是我的女兒，當她在母腹中的時候，我常常心情不好，她出生后的性情就尤為暴躁愛哭，我束手無策。

我這樣一個自尊心強的人，常常被婆婆叫到面前去聽證，全是說我女兒不乖，待我青著一張臉回家，當然要對她大發脾氣。

女兒漸漸變得落落寡歡，從不主動與我們交流，上學放學都是悶悶的。婆婆的埋怨也照舊，她批評表揚我女兒，我女兒都是那個樣子。如此這般，白白錯過了與小孩子相處的美好時刻，把上天賜下的禮物，變成苦澀的刺。

在友人家住的最后一天，天下起了星芒般的小雨，在她們家的花園小區，織起一陣薄霧。我和女友在屋子里閑聊，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女兒，便到院子里找。

走到花園小區樓下，陡然發現女兒正在對面的梔子花樹下蕩秋千。她好像一點也不怕被淋濕，在秋千上高下之間擺蕩。她那雙小手，怯怯握住絲繩，隨著花香，隨著鳥鳴和秋雨，在半空里蕩起，蕩起。

我在一邊喊她，她似乎也沒聽見，只知道在微雨中快意地蕩漾。那一瞬間，我呆住了，她這種舉動，分明是壓抑已久之后的釋放。她心里一直不愉快，因為她從小就跟著我們過漂泊的生活，沒有玩耍的天地，永遠在受到大人的責難與批評，可她說不出口，她在母腹中的性格已受到重創，她是無辜的。今天因為串親戚改變了她的小世界，她于是趁著天時地利也舒緩一下沉悶的心情。

我停止了呼喚聲，輕輕走到她跟前，等到她發現了我，才緩緩從秋千上跳下來，我拉起她的手回朋友家去。

提著她淋濕的衣裙，我覺悟到了教育子女需要愛心、幽默、耐心、堅持和明確的指導，同時也需要無為而治。

是該放下自找的苦杯，安然享受與孩子一起成長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