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者之語（組詩）

◆ 韓國民

孤獨者之語

春天來了，太陽

一個人自言自語

滿地綠色是它的語言

青春過了，頭上的

白發自言自語，成熟的

思想是生命的語言

夜晚，路燈的光暈

總是照出一個

和你同行的身影

一片葉子是孤獨的

其實，一片葉子

擁有廣闊的草原

用孤獨說話，并不孤獨

像此刻的我自言自語

卻有著沸騰的內心

無花果的春天

總是看到你橘黃的果子

成熟，才想起你不曾

開過花香。在此之前

我一直不相信這樣的事實

無花果，有一種愛叫

有始無終，而你的愛

還沒有開始，卻讓

甜蜜壓彎了枝頭

五月，我生活的小城

大街，被無花果照亮

上下班的路上，總有

成群的姑娘，嬉鬧著采摘

甜蜜的臉上云霞飛揚

我不知道，她們是否

正在享受和你一樣的

春天，以及相同的愛情

致香煙

像一段死纏爛打的愛

糾結了多年

至今也沒有離散

在最深的夜晚

驅散孤獨，我做好

最后的分別，你一個回首

就輕易點燃我脆弱的神經

你是那個最親的知己

即使滴水成冰的寒夜

也會輕喚：交出你的唇

交出初吻，交出青春

還有尚未了卻的余生

面對你，我只能輕輕說出：

年華如水，不曾有恨

我的名字叫蘭

我有三個名字與蘭有關

石蘭，空谷幽蘭，石上幽蘭

能叫出我名字的人

都認定我與蘭有淵源

其實不然，其實

我心里一直住著的

是一棵纖柔的藤蔓

那藤蔓有著迎春花

一樣的料峭，二月水

一樣的微瀾，三月風

一樣的清爽，四月柳

一樣的灑脫，五月雷

一樣的奔放，六月電

一樣的炙熱……

這纖柔的藤蔓，是我

不曾注冊的戶籍

永存于骨骼，天大的

災難，只要一碗水

便復活出全部的青綠

石頭魚

這是我撿來的奇石

通體黝黑，光滑漂亮

拿回家的時候

妻看了一眼，就說：

趕快清洗燉湯吧

終究不是燉湯的材料

清洗，上蠟，配座

這條魚就在我的書案上安家

閑暇的時刻，捧一杯

清茶，瞇起眼端詳

機靈的腦袋微微探頭

擺動的尾巴似攪起一片水花

女兒胖嘟嘟的小手

攥一把彩虹糖

常常逗它：

吃吧！吃吧！

趕春會

日子貼著節氣，在春天

金貴的閑暇里聚會，四面

八方的小販，聞風起舞

雨布蓬撐起蘑菇，小喇叭

炒得熱鬧，花花綠綠的

廉價品堆起一座座小山

前腳踩著后跟，呱噪的

聲浪沖破大天，一位

絡腮胡子的新疆大哥

愣是把拿手絕活烤羊肉

跳成了歡快的《小蘋果》

魔術表演，氣功大法

祖傳秘方……紛紛登場

一時間，江湖高手

風云際會，論劍華山

擠一身臭汗，賺兩腿

辛酸，趕會的人

歡笑著退出江湖

解說烏木

烏黑的面目一點也不

憎惡，在最深的河床下

用層疊的時光修煉易容術

三至八千年，是你的溫床

再往前一步，你就會

成為石頭，退后些年月

就會幻化為一段朽木

似石非石，似木非木

人稱你“東方神木”

家財萬貫，不如烏木一方

你有著比黃金金貴的身軀

只是不明白：人為什么

六十歲就長出了白須

你八千年還是一頭烏發

莫非長生之術

就是在黑暗中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