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驚湖先生文趣拾零

文/ 馬宗臺

周驚湖先生在書壇獨樹一幟，堪稱巨擘，這與他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扎實的國學素養分不開。從先生的文趣軼事中，方可識斑見豹、一葉知秋。

而立之年，舊中國暗無天日，腐敗沒落。先生供職于天津寧河，他不滿自己尸位素餐、無所事事的縣幕生活，驀然寫下“自嘲一首”，懸于居室。詩云：“我亦接鄰第一關，徜徉奉此等因間。名山事業吃喝睡，壽世文章呈電函。側帽翩翩真醉漢，戎裝浮浮假軍官。年來小試逢迎術，僥幸山人已厚顏。（時客 蘆臺縣幕）”同僚觀之，嘖嘖稱道。

先生曾南下江浙，北上京衛。命途多舛，幾多沉浮。他的一副“五五初度自述聯”，如泣如訴：

冬擁敗絮，夏服鶉衣，暮春穿棉，晚秋著褂，更那堪敝屣破帽，赤足科頭，歲歲囊橐似洗，釜甕生塵，塊然伏老屋，最怕風雨惠臨，雪霜下降，寄生五十有五年，怎生反革命，四海伶仃一故我。

北地末僚，南國驕子，魯東食客，臨西酒徒，曾記取兩番入獄，一度被俘，處處托缽吹簫，筆耕墨耨，突而作新衣，乃致耒耜不識，稷菽莫辨，自供一千零一號，底事國民黨，萬般臭垮五種人。（其聯中“底”“國”兩字均少一點，意味他一點也不是國民黨。）全聯共一百四十二字，對仗工穩，平仄相諧，字字含情，堪稱佳作，令人叫絕。

先生臨終前，給世人留下最后一幅意味深長的訣別聯：

“何日雨晴云出溪，白沙青石洗無泥。”

他用犀利、簡潔的聯語，翹首“云出溪”，期盼“洗無泥”，還自己“南國驕子、魯東食客、臨西酒徒”一個清白。

先生一生曾給兩位將軍撰題對聯：一位是愛國將領張自忠，因聯、書雙絕，藝驚四座。另一位是原海軍后勤部政委胡代耕將軍：

“萬里功名班定遠，百年富貴郭汾陽。”

其用典得當，恰如其分，含蓄委婉，文采飛揚。這付對聯至今還在村里傳頌。

本村有個童男陳耀陽，常隨其后，算作書童。他跟隨學書的幾年中，實感先生學問高深莫測。1973年12 月湖南長沙馬王堆2 號漢墓出土了玉帛文物，玉帛上文字有篆有隸，漫漶斑駁，難以辨認，先生都能認得出，并能講出字義。他常教誨耀陽要把唐詩、宋詞、名言、名篇、名聯等，爛熟于心，倒背如流，作書時方能得心應手，情注筆端。一日，他說：“中國名勝有三大長聯：昆明大觀樓聯、南京莫愁湖聯、嘉興煙雨樓聯。三聯數煙雨樓聯最長，260 字，比昆明大觀樓聯長80 字。”于是拿來筆、紙，隨手寫就。

整聯書畢，無一錯漏。至今耀陽還珍藏著先生親手書寫的那份珍貴遺物，見物思人，以示紀念。

古人云：“籍甚不渝，人亡業顯。”愿周先生的文趣軼事，流傳久遠，歷久彌新。

款識：云窗清供玉明囑，驚湖。

魏碑 釋文：有天皆麗日，無地不春風。一九七四年，驚湖周澄。

行草 釋文：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而今我謂昆侖：不要這高，不要這多雪。安得倚天抽寶劍，把汝裁為三截，一截遺歐，一截贈美，一截還東國。太平世界，環球同此涼熱。毛澤東，詠昆侖念奴嬌。驚湖。

篆書 釋文：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橋橫鐵索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毛澤東詩，一九六一年，周驚湖書。

篆書 釋文：永居上游。一九五九年麥秋，驚湖。

魏碑 釋文：功高斯不伐，理定自無爭。一九六五年，驚湖。

魏碑 釋文：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驚湖，書于七三年。

行草釋文：聞道長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勝悲。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異昔時。直北關山金鼓振，征西車馬羽書馳。魚龍寂寞秋江冷，故國平居有所思。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心事違。）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上書杜工部詩兩首花甲翁周驚湖

（左圖） 釋文：一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蜮必成災。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今日歡呼孫大圣，只緣妖霧又重來。詠三打白骨精，毛澤東。

（右圖） 釋文：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隸書 釋文：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驚湖學書

隸書 釋文：鐵肩擔道義，辣手著文章。一九六二年春節，周驚湖。

魏碑 釋文：筆耕墨耨。周驚湖書。

魏碑 釋文：金石長不朽，丹青本無雙。一九六二年，驚湖揮汗書。

魏碑 釋文：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毛主席水調歌頭句，一九七三年秋，驚湖敬書。

節臨大盂鼎銘

釋文：己有用變無用。集周敦頌，無有二字倒置，澄。

隸書 釋文：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行草 釋文：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屈指行程二萬，不到長城非好漢。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毛主席長征詞。驚湖，一九七九年夏。

魏碑 釋文：暮色蒼茫看勁松，亂云飛渡仍從容。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在風光險峰。毛主席詩七絕一首。在字應在險字上。

魏碑 釋文：洞庭波涌連天雪，長島人歌動地詩。驚湖敬書。

楷書、行草書集字

款識：群粥如有意也解虛心否玉明囑一九六四年 澄作

款識：江湖風光 玉明囑 仿白石湖作

款識：仿三百石印 富翁求其似仍需一萬年爾周三作

周驚湖制印

梅閣留春，荷亭銷夏，自娛而已（白文）

友祥（朱文）

讀不盡者書，造詣不盡者人品（朱文）

鶯邊按譜，花前音回（朱文）

慎思之（朱文）

五色種子（朱文）

張占梅（朱文）

松竹風范鶴性情（朱文）

讀未見書，如逢良友。讀己見書，如遇故人（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