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移民獲賠6200萬美元的啟示

文/劉雪松

命值幾個錢？6200萬美元可能在很多中國人的心理覺得值了。但這種待價而沽的心態，何嘗不是一種對生命的不敬？

未經權威媒體證實的消息說，紐約市中國移民林曾光6年前從6米高的屋頂摔下來，導致腦損傷。當地法院日前裁決地產公司賠償林曾光6200萬美元，理由是地產公司未給受害者提供安全繩。相關報道說，這是紐約州單個受害人獲賠的最高紀錄。

一條人命值幾個錢？沒死都值相當于幾個億的人民幣。美國這場官司判決結果，挑戰的是賠償紀錄，挑動的卻是中國人的神經。很多同胞聽聽都醉了，紛紛調侃搞垮美國經濟不難，中國人組團去做建筑工就行。有調侃者四處打聽：這公司還招人不？

網友的羨慕嫉妒恨，顯然不是沖著中國移民林先生來的，而是沖著身處的勞動保護環境、賠償的標準，以及法治的監管程度來的。既然是獲賠之最，說明不是人人都有這么好的運氣。當然，最大的運氣不是能夠確保精準地摔得只傷腦子不傷筋骨，小命還完好，也不是請得起一個超級能干的律師、遇得上紐約皇后區法院這個民決團，恐怕恰恰是一個不能給你提供安全保障的雇主。

不可否認，國內頂多賠償幾百萬，與紐約州頂多賠了相當于幾個億相比，拉下的距離不是一般的大。這與經濟實力有關，但差距最大的還是法治理念。國內工傷索賠，法律上參考最多的是個人因傷所造成的經濟代價，因此受傷害前的實際收入，甚至戶口性質，都可以成為賠償的依據，更多體現的是對受傷害者個人的補償。而美國法律更多顧及的是造成傷亡對個人和社會造成的傷害、對法治造成的影響，因此更多體現的是對違法企業的懲戒。法治的著力點不在一個層面上，造成的現實是，中國的生產企業，與勞動者雙方都不把安全保護太當回事，而美國一家企業因為未給受害者提供安全繩，卻要付出驚人的代價。

事實上，網友調侃的“到美國碰瓷去吧”，不是輕易能夠做成的事。你想去那里受傷容易，但受傷能夠賴到生產企業的頭上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里的老板，大多不會拿企業可能面臨的破產來疏這個忽、冒這個險。

而在中國，講安全生產好像是開大會發文件的事，是領導干部走群眾路線做的事，出了事是換個包工頭的事，事大了是當官換個地的事，賠點錢是人道主義的事，老板照當，廠子照開，傷亡的事故沒少聽說，但很少有企業因生產事故而被司法判決賠償給倒閉了的。

但是，如果中國人的羨慕嫉妒恨，僅僅停留在工傷致富，甚至暴富的心理失衡上上，停留在“同命不同價”的埋怨情緒上，恐怕找到內心的平衡點很難。當下中國，如果撇開對企業和員工在生產過程中雙方健全的、嚴苛的法治限制，完全有可能企業賠付越高，生產的“事故”反而越多。為幾個小錢滿大街碰瓷的、工友中相互殘殺騙賠的怪象都有，誰能保證在高額的賠付面前，工地上不會像下雨似的掉下民工？

中美之間勞動保護的賠付差距，是整個社會法治觀念的差距，也是法治需要在理念上完善與健全的差距。當所有人都將賠償當成福利關懷、安慰補償，而不是傾家蕩產式的懲罰時，所謂的人性都是對個錢字，與高度的法治文明和社會文明，依然有著太大的距離。

命值幾個錢？6200萬美元可能在很多中國人的心里覺得值了。但這種待價而沽的心態，何嘗不是一種對生命的不敬？中國人如果能把這6200萬美元當成法治的懲戒看，當成法治的精神看，才有可能與這個社會一起走向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