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5)08-0005-01
沈從文(1902~1988),原名沈岳煥,苗,漢血統,生于湖南鳳凰縣一個封建行伍之家。青年時代從軍駐防沅水流域諸縣,走遍湘黔川邊境,對漢,苗,土家各族的民風,習俗有非常深的體察,是他日后創作的主要源泉。1934年和1938年他兩次返鄉,第一次是回鄉探母,將一路上所見所聞、所思所感給其夫人張兆和的信,略為加工是為散文集《湘行散記》。第二次是返鄉旅行做視線,為廓清湘西是匪區的謬傳,評述了湘西的歷史與現實,是為散文集《湘西》。兩集思想有極高的成就。
沈從文在《湘行散記》,《湘西》有強烈的本真思想,和他小說一樣,散文中他對故土有著熾熱的愛,這種愛中顯示出“真我”的思想,“真我”即真正的自我,他是真正的“鄉下人”,他永遠的一顆“湘西心”,他的內心世界里始終想著的是湘西,他書寫湘西的歷史和現實是對湘西有“懷著不易形諸筆墨的沉痛和隱憂”。 [1]在《瀘溪·浦市·箱子巖》中為湘西百姓的生存而哀戚:“忠實莊嚴的生活,擔負了自己那份命運,為自己,為兒女,繼續在這世界中活下去。不問所過的是如何貧賤艱難的日子,卻從不逃避為了求生而應有的一切努力。……歷史對于他們儼然毫無意義,然而提到他們這點千年不變無可記載的歷史,卻使人引起無言的哀戚。” [2]在《辰溪的煤》中對礦工的生活的巨大同情。《沅水上游幾個縣份》中愚昧無知的警察局長帶頭毀掉珍貴的明代大佛,使人真實感受到對國民政府部分官員的無能,無知。在這些文章中作者懷著那顆摯愛家鄉、摯愛人民的心,使他在刻畫那些毫無歷史責任的人的同時,流露出深深的歷史憂患感。他焦慮家鄉人民被外來者同化,同自然一道被改造,衰亡消滅。這也說出他為什么堅持寫作,把這片土地上發生的種種寫出來,他身上肩負著責任,改造民眾的思想,使他們振作起來,不被衰亡消滅。對湘西的愛是發自肺腑的愛,所以他的根在湘西,這就是他本真思想的第一個層次。
沈從文在這兩本散文集中地體現本真思想的第二個層次,即自我思想,自我即作者的原族性,他有苗漢血統,在創作中很自覺地流露出其民族傾向,這種傾向是他從苗族文化,生活經歷和觀察中得到的感性知識和在北京接受的“五四”新思想的理性相結合而產生的,終于超越了苗漢之間的對立,既熱愛自己苗族又熱愛整個湘西的所有民族,這就是他超越真我,達到自我的思想,對湘西人同情的愛,博大的愛。他作為苗族作家,他有這樣一種民族傾向,極力廓清湘西是匪區的謬傳,洗刷強加在他們頭上的“苗蠻土匪”的恥辱。在《鳳凰》中,他指出滿清統治者對苗族人民嚴加防范,滿清統治者兩百年來對苗族人民大肆殺戮。 “兩世紀來滿清的暴政,以及因這暴政而引起的反抗,血染赤了每一條官道同每一個碉堡。” [3]在《苗民問題》中他憤怒地指出許多人沒有到過湘西實地考察,隔靴搔癢地說湘西是匪區,污蔑或“誤認”為苗族人民“作匪”的最多,其實苗族人民極為善良,勤苦儉樸,縱然作匪也是官逼民反,并不是樂于作匪。并不是天生就是土匪的,而且土匪來源復雜,多數是四川人,貴州人,湖北人,少數是湘西人。廓清謠傳,還湘西人民本來面目。
沈從文的自我思想的超越是他對湘西各族人民的愛,散文中他寫了湘西妓女的苦痛,水手的危難,礦工的艱辛,湘西人的悲劇的人生,下層社會人們強悍的生命力,在這些人的身上他用了較長的篇幅,較多的筆墨來敘述他們的生老病死,他憂患民生的疾苦,傾注著他的博愛的情懷。他寫妓女的苦痛:“這些人有病本不算一回事,實在病重了不能做生意掙飯吃,間或就上街走到西藥房 去打針,六零六、三零三扎那么幾下,或請走方郎中配付藥,朱砂、茯苓亂吃一陣,只要支持得下去,總不會坐下吃白飯。直到病倒了,毫無希望可言了,就叫毛伙用門板抬到那類住在空船中孤身過日子的老 婦人身邊,盡她咽那最后一口氣。死去時親人呼天搶地哭一陣……買副薄薄板片,土里一埋也就完事.” [4]妓女毫無生存保障,人的生存權極易被褫奪,而且妓女的年齡跨度大,從十四五歲到五十多歲,自然從業人員多。他寫水手的危難:《辰河小船上的水手》中的主人公不管天晴下雨,刮風下雪,該下水是就下水,該用力時就用力,而工錢有的一角三分一天,有的八分一天,更有甚者一分二厘一天,并且隨時面臨葬身激流的危險,即使死了,大不了顧主為死者,燒幾百錢而已。如《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中“只見一個水手赤裸著全身向水中跳去,想在水中用肩背之力使船只活動,可是人一下水后,就即刻為激流帶走了。在浪聲哮吼里尚聽到岸上人沿岸追喊著,水中那一個大約也回答著一些遺囑之類,過一會兒,人便不見了。” [5]對年八十還在對于生存還那么努力執著拉纖的老水手的嘆息。寫礦工的艱辛:《辰溪的煤》中向大成的大女兒十三歲時被誘奸,無奈做了妓女,十六歲時不堪縣衙門一個傳達的侮辱,吞鴉片自殺,向大成在煤井里被煤塊砸死,小女兒繼續著大女兒的路,社會的病態,人民的生存狀態一覽無余。寄托著無盡的同情。他還真實地描繪了湘西人的悲劇的人生,在《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中,作者親眼看到一個在《老伴》中,十七年的風雨,催生了絨線鋪女孩的換代,也把想做了副官娶女孩做媳婦的“老伴”——趙開明,不勝歲月的老態展示了出來。美好的一切俱往矣,只剩下惆悵。同時在他的散文里, 還真實地刻畫了下層社會人們強悍的生命力,辰河上的十萬個水手,他們有著灑脫的精神,張揚的個性。同是社會底層“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 ”,水手今天可以和妓女愛得死去活來,明天又可 以赤裸著全身向激流中跳去,投進死亡的懷抱,死得壯烈,一切平常又平常。
沈從文在這兩本散文集,用本真的思想,向我們描述了湘西兩百年來的人,事,物。傳統(本真)的敘事手法融合小說,詩歌手法構成情景交融的詩意境,本色的語言描繪人物,山川,還原了湘西如詩的畫卷。他的作品一定永放光彩。”正如司馬長風先生說:“沈從文將整個的民族、數千年的歷史,濃縮為心靈的哀歡,在這一點上沈從文是巨人。” [6]
注釋:
[1]沈從文:《散文選譯》序, 載《沈從文文集》第11卷,第87頁.
[2]沈從文 :《湘行散記?一九三四年一月一十八日》 ,《沈從文文集》第9卷,第258頁.
[3]沈從文:《湘西?鳳凰》 ,《沈從文文集》第9卷,第407,408頁.
[4]沈從文:《湘行散記?桃源與沅洲》作家出版社2007年版, 第10頁.
[5]沈從文 :《湘行散記?一九三四年一月一十八日》 ,《沈從文文集》第9卷,第255、257頁.
[6]司馬長風:《中國新文學史》中卷,昭明出版社1978年版,第1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