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東》熱播與大眾審美心理的探析

裴錦花

電視劇《闖關東》的開播，使得一段曾對中國政治、經濟、文化、心理、版圖產生過重要影響的流亡史實有了熒屏記載。文化尋根的審美期待喚起了民眾重溫那段歷史、追本溯源的尋根情結；英雄鮮明的價值取向和行事準則提供了觀眾價值認同的參考；淘金、挖參、伐木、放排、走馬幫等曲折、跌宕的傳奇敘事，滿足了身處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中受眾的心理訴求。筆者通過考察電視劇《闖關東》文本形式的多元滲透現象以及緊貼商業意識的感性愉悅文本形態，從文本形態與社會認同感角度，論證《闖關東》熱播與大眾審美心理關系，破解其成功經驗。定——講述老一輩闖關東故事”為主題的征集活動也引發了網友跟帖評論的熱情，滿足民眾成為一個文化人想象的狂歡。《闖關東》的網絡傳播策略因為契合大眾快餐化的文化消費方式，創造了可觀的收視力和關注度。

一、 網絡傳播策略符合大眾快餐化閱讀習慣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提出“世界圖像時代”的著名表述，發出世界將作為圖像被把握和理解的預言。如今“快餐化”閱讀已經成為讀圖時代特有的文化消費現象，文化消費的快餐化最典型特征是文學作品的“圖像化”潮流。圖像的愜意、感性、便捷、直觀，通俗和大眾化，使廣大的受眾輕松融入現代社會的文化消費，改變了文化產品借助印刷文本僅向有文化的識文斷字者開放的局面。在節奏緊湊、競爭激烈、喧囂浮躁、精神荒漠的當下，快餐式的閱讀成為民眾舒緩身心疲憊、排解精神焦慮、追求輕松愉悅、娛樂至上的精神訴求。電視劇《闖關東》在傳播策略上，緊緊抓住大眾的文化消費方式，不僅每晚黃金時段央視一臺播放電視視頻,還依托中央電視網站的“TV大社區”建立主頁，內容包括資訊、分集視頻、劇照、評論等。分集視頻方便網友在線觀看；海量的資訊傳播，最大化地滿足了網友對《闖關東》臺前幕后故事的輕松解讀；另外，以“《闖關東》續集由你

電視劇《闖關東》劇照

二、 史傳的敘事手法迎合大眾歷史尋根的民族記憶

電視劇《闖關東》的開播，喚醒了中華民族兒女對這段塵封已久的歷史回憶。群體無意識的歷史尋根情結引發了“闖關東”的收視熱情。而史傳的民族化敘事也迎合了民眾長期積淀的文化審美心理，受到廣大觀眾的青睞，在受眾中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傳奇搭上歷史的肩頭，使該劇既有歷史縱深感又富有傳奇色彩，成為《闖關東》熱播的一大亮點。

（一）補正史之闕

取法史傳，將《闖關東》打造成一部根植于歷史土壤的演義歷史劇。時代背景基本依據1904年至1931年系列重大歷史事件，并隨劇情的展開采用簡潔凝練的藝術手法直接渲染或間接白描，再現了1904年義和團運動結束及日俄戰爭等重要歷史事件,該劇主要刻畫的不是歷史事件，而是時代風云中的生民百態和民族優秀品格。因而，在對歷史事件的描述和表現的詳略取材上，重點表現與人物性格、情節走向密切相關的歷史事件，淡化國內階級矛盾，突出表現日俄侵華戰爭，集中表現家園一體的民族情懷。如：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直奉戰爭等均惜墨如金，而日俄侵華戰爭則濃墨重彩，表現侵略者的殘忍、貪婪、陰險。尤其是“九·一八”事變前后的雙城保衛戰及哈爾濱保衛戰，更是全劇重點刻畫描述的歷史事件，它將全劇推向高潮，伴隨著朱開山的一句：“國家亡不了，咱老朱家也亡不了?！币环N抗擊外辱，捍衛民族尊嚴、家園一體的民族情懷，經久回蕩在每個觀眾的心中。

（二）傳奇現實主義敘事

《闖關東》通過傳奇現實主義的審美方式闡釋歷史。傳奇現實主義在史實與傳奇的嫁接上體現為將傳奇扎根于歷史的土壤，使傳奇因為有現實的依據才更具可看性和感染力。首先，人物的選取定位上，選擇草根人群，更符合歷史的真實。將人物命運置于非常態的歷史風云，賦予人物傳奇的書寫，是該劇的一大藝術特點。劇中最具傳奇色彩的人物當屬朱開山，對于這個人物，可以如此概括：“他所承載的是中國文化上的價值體現?！薄鞍鸭页鸬絿藜毤氀堇[，將農業文明到商業文明到工業文明一一跨過?！盵1]朱開山的生活原形，是千千萬萬個致力改變生存狀態，不屈不撓勇于突圍的闖關東先民的融合和集中呈現。將人物置于生命極限，釋放出人性潛在的巨大能量和張力，是傳奇人物朱開山的寫照。其次，在情節建構上，傳奇現實主義的體現表現為劇中挖參、淘金、伐木、放排、唱戲、落草、跑馬幫、開礦等情節，因為其驚險的歷程、跌宕的敘事和扣人心弦的懸念設計都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而這些營生方式更是特定歷史背景下的民生狀態，有著歷史的真實感，并由此拉開一個廣闊的社會畫面，藝術化地還原了那段顛沛流離、恢宏悲壯的民族遷徙歷史，以藝術的方式記錄下那曾經活在闖關東后裔記憶深處的歷史真實。

三、 家庭倫理敘事契合民族文化心理

融家庭倫理敘事于時代劇的創作既有著民族文化心理的認同又體現了講故事的年代訴求。影視對人倫之和的倡導，對當下的社會心理建構起到積極的意義，暗合了道德危機中受眾對重拾傳統美德，大書民族情懷的審美期待，家庭倫理敘事是本劇的一大看點，也是促其熱播的一個根本原因。

（一）以家運書國運契合家國一體的民族文化心理

以家運書國運的家庭倫理敘事大都透過“小家”的命運多厄，折射時代的風起云涌、國家民族的前途走向。這種以家喻國的創作思路同中國歷來的家國一體的民族文化心理有關。儒家學說中就有家國同構，倫理政治一體化之說?！蛾J關東》就是以朱家人背井離鄉闖關東的奮斗歷程，串聯起歷史上闖關東先民艱難辛酸的流亡史、抗爭篇，折射出上個世紀30年代的中國社會歷史風云巨變。劇中，朱家命運的起伏跌宕總是與國家時局的命運根脈相連。

（二）倫理敘事契合“美倫理，正教化”的民族文化心理

中國電視傳媒常以家庭作為文化建構的基本要素，堅持和傳承的是中國主流話語和倫理本位的思想。《闖關東》中的家庭倫理敘事顯然是受到中國傳統文化優良美德的給養，并在繼承中有發展。對家庭和諧的追求、人文關懷的倡導，民族優秀傳統美德的弘揚，在當下責任危機、情感荒漠、誠信缺失、崇尚物質、道德虛無、缺乏幸福感、家庭格局動蕩不安等倫理危機的時代語境中，起到社會銘文的作用，“美倫理，正教化”。《闖關東》中的家庭倫理敘事主要體現在 “夫婦有別，相濡以沫”。對愛情婚姻生活中的情感、欲望、責任的表現始終是家庭倫理劇中亮麗的看點。劇中，朱開山與文他娘、傳文與那文、傳杰和玉書幾組婚姻幸福都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理解、寬容、敬愛的基礎上，這樣的一幕幕琴瑟和諧，形象地闡述了兩性相處的哲學。對當代婚姻生活里因為缺乏責任、信任、寬容和諒解，而引來的互相猜疑、家庭氣氛緊張、愛情褪色、婚姻危機的個體和渴望幸?；橐錾畹氖鼙娂扔袉⑹疽饬x又增強了信心。

四、 人物形象鮮明生動滿足大眾審美期待

《闖關東》依托于一部中華歷史上歷程最長、規模宏偉、人數眾多，底層民眾求生存、求發展的移民史。劇中以朱開山一家歷盡艱辛的家族奮斗史串聯起一幕幕難忘、精彩、悲壯、深邃、厚重的民族發展記憶，百科全書式地刻畫了在頑強意志、高尚情操支配下的由遷徙、流動而帶來的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影視印象。栩栩如生的形象刻畫，是觀眾欣賞該劇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群像刻畫栩栩如生

從題材的角度考慮，一部宏片劇作要表現和刻畫的人物形象顯然不止一個，從觀眾的審美期待考慮，也要規避“英雄一臺戲”的創作格局。因此《闖關東》的人物刻畫才出現了“典型不僅一個”“看點不僅一處”的藝術表現。人物刻畫因命運多劫、個性鮮明、性格豐滿、意蘊深刻而感人肺腑。劇中每個人物就像夜空里閃爍的星星，雖然光芒耀眼度不同，但每顆星都在閃亮，夜幕里才有了璀璨的星空。人物刻畫，著重從社會語境和角色身份出發把握人物的思想動態，借助形神、裝束、言語、行動、心理等細節刻畫、委婉含蓄的側面描寫等手法來刻畫人物性格。秀兒—傳武—鮮兒的感情戲顯然是劇中的一處看點，小傳杰跟著夏掌柜學經商，待人接物禮數周全、大誠大信、明察秋毫的聰明悟性也是很養眼的一處，鮮兒漂泊多厄、孤苦無依的牽掛等都是一個個吸引觀眾眼球的看點。

（二）美麗且羸弱的女性形象

在消費時尚和大眾文化聯姻的今天，被時尚包裹的美麗正風行天下，特別是經由大眾傳媒的鼓噪，女性身體美學的形象工程正悄然上馬。美麗的身體總能瞬間捕獲大眾審美的目光，滿足大眾審美愉悅的快感?！蛾J關東》中的女性是美麗的，鮮兒美，美得令傳文不放心，闖關東路上為避免騷擾得女扮男裝，美得惡霸陳五爺垂涎欲滴。文兒美，在逃亡路上，鮮兒硬要她著布衣素服，抓把泥把她的臉抹黑才放心趕路。秀兒美，在一郎心里宛若女神。娘美，年輕時是十里八鄉的花呀朵呀的?？蛇@些美麗又稟賦女人味的女人們卻是羸弱的，男人寬厚的肩膀始終是她們的依靠，所以，娘見到爹捎回的盤纏、信件時，喜極而泣地說“家中的梁沒榻”。

（三）富有陽剛氣質與心靈體驗的男性英雄

和平時代人們對英雄的理解與“十七年文學”里“高、大、全”的完美英雄形象大相徑庭，當然，英雄為人們所敬仰的首先是他們超乎常人的偉大與崇高，令人高山仰止的高尚品格或輝煌事跡，同時，人們又希望英雄是可親、可近，俠骨柔腸、也有缺點、富有時代個性特征的。因此，《闖關東》劇里的英雄被塑造成富有陽剛氣質與心靈體驗的英雄形象。震三江是草莽英雄，重情重義，雖干的是打家劫舍的行當，可從不欺侮弱者、窮人，只搶搜刮盤剝貧民的高宅大院和擾市坑民的俄國商人、日本洋行，殺富濟貧、除暴安良，保一方百姓。傳武是國民英雄，勇敢仗義、血性方剛、用情專一、但有魯莽倔強的缺點。朱開山是平民英雄，為人“和為貴、義當先、情為重”，集“仁、義、禮、智、信”于一身，勇于開拓生存境遇、從不怨天尤人，經商誠信為本，抗擊外辱，則體現了他的錚錚鐵骨和民族大義。

《闖關東》熱播正是因為其吸取了中華民族五千年積淀的民族智慧，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母體原形，總能激起觀眾埋藏心底的集體無意識式的對民族生存發展的關懷和守望，喚醒國人對那段過往的民族記憶，從而引發觀眾相應的審美期待和收視熱情。

[1]黃會林.民族精神與精魂的精彩呈現——觀《闖關東》后[EB/OL].(2008-01-31)[2015-10-15]http://paper.people.com.cn/rmrbhwb/html/2008-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