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姬》：機器變成人的7個層次

蕭星寒

在電影《機械姬》中，年輕的程序員迦勒受億萬富翁內森的邀請，到他的莊園對一個叫艾娃的機器人進行測試，看艾娃是否具有真正的智能。在電影中，對艾娃的測試分成7天來進行，實際上這是按照圖靈測試的7個層次來進行的。

層次1：語言

迦勒與艾娃對話，才說了幾句，就被對方多變的臺詞驚呆了。作為程序員，迦勒很清楚，要想讓一個程序像人那樣聽和說，那該多難。

隨便找個小孩問問，人和其他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十有八九，他會告訴你：“人會說話，而其他動物不會?！贝_實，說話是普通人最容易理解和接受的人類聰明的象征。

與文字相比，語言更模糊，更善變，也更難懂。與人對話，你不但要懂得字面的意思，還要懂得語言里面隱藏著的意思，否則你的人際交往會極為困難。

真正的口語對話，實際上并不嚴格遵從所謂的語法。想一想你每天所說的話，其實充滿了用詞不當、前后顛倒、無端省略、指代不明、重復啰唆和句式雜糅等錯誤，還有許許多多的無意義的語氣詞。我們是怎么從這一堆錯誤中，甄別出語言的真正意義的，這還是一個謎。

目前，電腦識別文字的本領比人強，但要識別自然語言，與人進行口語交流，則極其困難。

層次2：感覺與藝術

艾娃喜歡畫畫，她向迦勒展示了她的繪畫成果，并描述了她對繪畫的理解和獨特的感受。

感覺并不是簡單的感官知覺，對人類而言，它包含了更為深刻而細膩的感受。比如提到太陽，你會想到諸如溫暖、萬物生長、活力四射等感受，甚至還有你生命中經歷過的與太陽有關的事情。這些，共同構成了你對太陽的感覺。

感覺是個非常主觀的詞語，同藝術息息相關。所有的藝術，繪畫、詩歌、小說、雕塑、舞蹈等，其實都是講述每個人的獨特感受。而藝術既是個人的，也是人類共有的，還是人類特有的。沒有藝術，動物可以活得很好，而沒有藝術，人類就不是人類了。

現在，電腦對于藝術作品的模仿已經惟妙惟肖，但哪一樣藝術作品是電腦原創的呢？

層次3：性別與情感

內森將艾娃的形體塑造為年輕女性，這讓迦勒很困惑，因為機器人應該是沒有性別的。內森告訴迦勒：性別是人類互動的基礎，沒有男女兩性的區別，很可能就沒有意識的誕生。

性別之分來自有性繁殖，各種情感也是從有性繁殖中衍生出來的。愛情，是有性繁殖的需要，而親情則是撫育后代的需要，至于友情，則是集體生活中相互幫助彼此回報的需要。人是社會化的動物，我們抓住一切機會與人交流，從中獲得情感的助力。在各種藝術作品中，情感的表達與共鳴，也是我們最擅長與喜歡的。

那么，機器人呢？它們是工廠流水線生產出來的，它們需要有性繁殖嗎？要是它們不需要有性繁殖，我們又如何教會它們懂得情感呢？

層次4：思辨

迦勒給艾娃講了一個名叫《在黑白房間里的瑪麗》的故事。這實際上是一個思想實驗，它勾起了艾娃對于別墅之外的世界的想象。

所謂思想實驗，就是使用想象力去進行的實驗，所做的都是在現實中無法做到的實驗。愛因斯坦想：要是人能跑得像光那么快，會發生什么呢？這事兒到現在都沒法做真正的實驗，愛因斯坦只能在腦子里想，最后的結果就是相對論。世界上有許多著名的思想實驗，比如電車難題、空地上的奶牛、特修斯之船，都非常有意思。

一方面，思想實驗呈現的是人類對于抽象事物的思辨能力，動物只能對食物等有限的具體對象進行思考，只有人，能對諸如民族、自尊等抽象事物進行深入的思考，數學在這方面是一個典型。另一方面，思想實驗展示了人類想象的能力，動物腦子里只會出現世界上已有的事物，而人能想象世界上根本沒有的東西，比如說神、鬼、妖、魔、靈魂，還能超出自身感官局限，去想象諸如民族、國家、生物圈、太陽系這樣的非比尋常的事物。

有電腦會思辨、會想象嗎？

層次5：自我意識

艾娃反過來也對迦勒進行測試。幾個問題下來，迦勒大汗淋漓，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一度以為自己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內森制造的機器人。對自我的認識，知道我是誰，就是自我意識。

自我意識有一個簡單的測試方式，就是照鏡子。除了黑猩猩等少數動物，多數動物會認為鏡子里的那個家伙是同伴，而不是自己的鏡像，只有人，在2歲之前，甚至在學會說話之前，就準確地知道這一點，所以你常常能看到嬰兒對著鏡子笑嘻嘻的。

自我意識的另一個表現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存在后，會對死亡產生無可名狀的恐懼。艾娃很想知道，如果測試失敗，她會被怎樣處理。這顯示出了她對死亡的恐懼。對人類而言，這種恐懼是與生俱來的，我們懼怕死尸，拒絕討論死亡，所有與死亡相關的字詞都是禁忌。對于死后的世界，東方虛構了一個陰間，西方杜撰了一個地獄，都是陰森恐怖的場所。古埃及的法老修建金字塔對抗死亡，秦始皇尋找長生不老之藥，也是為了對抗死亡。

那么，機器人會害怕死亡嗎？現有的電腦恐怕不會，將來的電腦呢？

層次6：策劃能力

迦勒構想了帶艾娃逃出別墅的計劃。該計劃被老謀深算的內森揭穿。內森告訴迦勒：真正的測試并非是讓迦勒和艾娃聊聊天那么簡單，而是測試艾娃能否逃出別墅。

內森的做法很有道理，為什么呢？策劃逃跑需要極高的智慧。

會策劃，也是人類特有的一種能力。它需要人對過去進行審視，尋找行為模式；對現在進行觀察和思考，尋找解決方案；對將來的進展進行構想，并能根據實際情況，及時加以調整。這是一種綜合能力，你做起來很容易，比如預想明天中午去哪里吃飯，而老虎只會碰到什么吃什么。

看過《機械姬》后邊的內容，我們知道，整個圖靈測試過程，從艾娃的角度講，就是如何逃出別墅、逃出內森控制的過程。不得不承認，她具有了相當高的策劃能力。

現實中，哪臺電腦能進行策劃呢？

層次7：自由意志

電影的最后，出現了一個悲慘而且警告意味十足的結局。艾娃殺死了內森，背棄了迦勒，獨自逃離別墅，混進了熙熙攘攘的城市之中。后續會如何，任憑觀眾去想象。

我們來看艾娃的行動。殺死內森，可以理解，但背棄迦勒，卻是很多觀眾無法理解和接受的，因為迦勒一直在幫助艾娃，沒有迦勒的幫助，艾娃根本不可能逃走。撇開感情因素，從艾娃的角度想，你就會明白，這是自由意志的體現。

自由意志并沒有一個為各方所認可的定義，甚至自由意志是否存在，都還有著極大的爭議。在最廣義的層面上，自由意志是指人們依照其擁有的條件去決定是否做一件事情的能力。在《機械姬》中，艾娃就依據當時的情況，決定背棄迦勒，獨自踏上逃生之旅。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自由的選擇，也是她真正擁有智能的表現。

至此，艾娃完全通過圖靈7個層次的測試，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智能。當然，這是科幻電影中的劇情。現實里，人工智能之路，任重而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