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投降前，中國勞工曾發動暴動

環球時報/2015-12-08/ 第13版面/史海回眸 /作者：劉江永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及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也是日本花岡暴動70周年。花岡暴動，也稱“花岡慘案”、“花岡事件”，發生在1945年6月30日夜晚、日本秋田縣北部花岡町（今為大館市）“中山寮”這座人間地獄。日本侵華戰爭期間，這里曾經是日本鹿島建設公司殘酷奴役中國戰俘和勞工的地方。

誰是花岡慘案的罪魁禍首

強擄中國勞工和戰俘到日本做苦工，是二戰期間日本東條英機內閣犯下的歷史罪行之一。據張國通先生編著的《花岡事件》等史料記載，日本政府強擄中國勞工的決定與東條英機內閣工商大臣岸信介有關。岸信介的外孫正是日本現任首相安倍晉三。

1942年7月11日，東條英機內閣工商大臣岸信介，曾親自到花岡礦山現場視察，要求為戰爭而增產。當時伴隨日本擴大侵略戰爭，國內勞力日益匱乏，東條英機內閣通過了《關于向國內移進華人勞工事項的決定》。其后，1943年4月至1945年5月，中國東北、華北、華中等地，先后有41758名勞工、戰俘，分169批被強行押往日本。其中，在登船前有2800多人因迫害、疾病和饑餓而死，實際被運往日本的為38935人。他們分別被押解到日本全國135個地方做苦役。鹿島建設公司所在的秋田縣花岡地區就是其中一處。

鹿島建設公司創建于1840年，曾經是日本侵華戰爭的幫兇。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該公司便進入當時中國東北的偽滿洲國，修筑鐵路、公路和碉堡等軍事工程。當時，其社長為鹿島守之助，原名永福守之助，曾任日本外交官10年。他與鹿島公司第四代傳人鹿島龍藏之女鹿島梅結婚后，改姓鹿島，于1938年任鹿島公司社長。花岡慘案即發生在鹿島守之助任鹿島公司社長期間，其負有不可推卸的歷史罪責。

1948年3月1日，鹿島公司花岡作業所所長河野正敏等7人被送上軍事法庭，判為乙丙級戰犯，處以絞刑或無期徒刑，與甲級戰犯嫌疑犯岸信介一道被關押在東京的巢鴨監獄。然而，由于美國為在朝鮮戰爭中利用日本而改變對日占領政策，這些戰犯竟于1953年被先后釋放，逍遙法外。而鹿島守之助雖在1946年至1951年被解除公職，但卻在日本當選參議員，并于1957年在岸信介內閣任北海道開發廳長官，可見岸信介與鹿島的關系非同一般。

清華園曾是日軍戰俘營

據當事人耿諄生前回憶，第一批被押往日本的300名中國戰俘，是1944年6月從北平清華園（北京的清華大學校園）的戰俘營押走的。他們乘火車，經天津到青島港，然后被押上日本的“信濃丸”貨船，被運至日本山口縣的下關，最后通過鐵路被押解到日本秋田縣花岡町的。途中1人逃亡，5人死亡，實到花岡294人。其后，1945年4月15日、6月4日分別又有兩批華工被押解到花岡。

當年被強擄到花岡“中山寮”的中國勞工共計986人，包括國民黨軍、八路軍、游擊隊的俘虜、共產黨基層干部等等，年齡最小的15歲，最大的67歲，大多為山東、河北、河南人。他們在“鹿島組”監工的奴役下，從事修改河道等苦役，受盡非人虐待。中國勞工和戰俘每天被迫從事15小時以上的苦工，食不果腹，吃的是橡子面、蘋果渣做的黑窩頭；冬無御寒衣，穿著草鞋在冰冷的泥水里作業，并經常遭到監工的打罵摧殘。

據花岡事件幸存者回憶，當時的日本監工有些是在戰場受傷退役的軍人。而當時鹿島公司的經營方針之一是，不解雇一個從前線退役的日本員工。這就使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地虐待中國戰俘和勞工。

1945年6月30日深夜，忍無可忍的近800名中國戰俘和勞工為反抗凌辱與虐待，在大隊長耿諄帶領下憤然舉行“花岡暴動”。為避免傷及一位曾善待他們的日本工頭越后谷義勇，暴動組織者把原定于6月27日舉行暴動的時間推遲3天，躲過越后谷義勇值夜班日子。另外，他們還規定，暴動不得騷擾和恐嚇兒童、婦女和老人。

當他們沖出“中山寮”，逃進附近獅子森山后，遭到日本軍警、民團等2萬多人包圍和殘酷鎮壓。因寡不敵眾，剛逃出虎口的戰俘和勞工再度落入日寇魔掌。他們雙手被捆，跪在廣場石子地上三天三夜，在酷暑中受盡侮辱與酷刑，不少人被折磨致死。最終共有418人犧牲。這一慘案的發生，距離日本戰敗投降僅有1個半月。

日本友人護送勞工遺骨回國

1950年春，僑居在花岡的朝鮮人金一秀在“中山寮”附近山坡上發現中國勞工遺骨，立即報告東京華僑總會。在日本友人和旅日華僑幫助下，從1953年7月至1964年11月，在日本各地中國勞工遺骨，分九批送回中國。這些骨灰后被存放在天津烈士陵園。

筆者結識的日本友人——1928年出生在日本長野縣的町田忠昭先生，是最早參加送還花岡中國勞工遺骨的活動，并全程護送的日本人之一。1953年6月的一天，當他和夫人池田幸子等人得知日方要用貨車運送花岡殉難者遺骨時，十分氣憤。為要求使用客車，他們在東京站鐵軌上發起靜坐，與旅日華僑同唱《義勇軍進行曲》。最后終于克服重重困難，親手把中國勞工骨灰一箱箱搬上車，又搬到開往天津的“黑潮丸”船上。

經過中日兩國友好人士的不懈斗爭，2000年11月29日，在日本最高法院第17號民事部第812號法庭上，日本鹿島建設公司終于在承認歷史罪責的前提下與中方受害者原告團體達成和解。鹿島建設公司雖未直接對受害者及遺屬作出賠償，但決定出資5億日元建立“花岡和平友好基金”，由中國紅十字會成立的運營委員會管理，用于受難者慰靈、追悼，以及受難者及其死難者家屬的自立等。

花岡暴動距今已過去70個寒暑。今年9月1日上午，在天津烈士陵園舉行“花岡暴動紀念園”開園儀式。100多位花岡暴動遇難者后代、30多位中日友好人士出席儀式。在這一天，町田忠昭老人也特意自費乘飛機漂洋過海來到天津烈士陵園，憑吊花岡先烈。▲（作者為清華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