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現場[組詩]

蔭琳子

不在現場[組詩]

蔭琳子

焰火之夜

所有的植物都可以在空中瞬間生成

龐大的根系

瞬間的腐爛讓天空頓時裂開

轟隆一下亮了

轟隆一下又黑了

所有的植物都在用一次閃電的力量

毀掉最初的殼

而另一個大門打開

所有的河神都來了

所有的山神也來了

他們在人群中踮起腳尖，努力享受

好聞的火炮味

在百草上晝夜開花的女人

也來了

落花

一朵落花就是一堆小小的骨頭

一朵落花就是一次小小的埋葬

一朵花開放后就永遠不能回到樹上

她只能越開越大，越開

越空。一朵花最終會成為一張

遺像，被很多的樹到處模仿

和搬運

大楊樹

樹上有鬼

肚皮腫脹的女人在黑夜燒紙、磕頭

乞求饒恕

她請求這鬼今夜轉移到別人身上

樹很大

大到每一片葉子都有背景

一片葉子在眾多的葉子里跳動

整棵樹發出巨大的聲響

一棵巨大的老楊樹在黃昏

成為一個女人的道場

走出家門的人半夜又回到家里

牛羊平安

老鼠在墻壁內藏下新谷

所遇

一朵花在樹下終于變成一小堆

炭跡，火種藏在樹冠

起早的人聽見了鳥叫

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次爆破

我是一個緊張的人

制造這緊張場面的，是一朵花

要撞翻一個行人

大地震之后

問候我吧

我失去你的消息已有多日

你的方向接近大海

這中間我在北方遭遇過一次強地震

地震有多殘忍我有些麻木

我哭泣了多日我有些麻木

你忽然問候我了在這樣一個悶熱的下午

這讓我恰好忘記你的存在

我有好多話要著急告訴你可是

我總歸有些遲疑

問候我吧這樣的夜晚多美好

我知道你會想我

我知道你的想念只能加深我的憂傷

檔案室

你看我都快窒息了

我的面前站立著一批死亡的木頭

它們被裁剪、馴化成書柜、沙發和床

它們里邊是白色的粉末外邊是

紫紅的烤漆。一個女人正跪在那里

整理文件。一切都在驗收之后

施工隊剛剛離去，送家具的人蹬著板車

剛剛消失在樓角

夏天的夜晚肯定出現過一次大的焚燒

樹林成片倒地。一紙公文

成為今夜最高的天空

有些黑你是看不見

它們成為你存放檔案的地方

雨鞋放最底柜子

不在現場

你不在現場怎知道天花板落在頭頂上

是一場粉碎性黑暗

于是你就成為一種地層

你不在現場怎知道鋼筋穿透心臟

快過你的詛咒。乳牙脫落在

白發之外。屋里屋外全是硬過鋼筋的燈光

你不在現場你怎知道

那么多黃金最后全都成為冥幣

它們剛剛曬過太陽，母親的手

把它握了又握。你不在現場怎知道

你還沒走出屋子屋子就不見了

屋子里的祖母頓時成為一扇，張開的北窗

夜晚的小蟲子一直叫，你順著墻根

找過它們嗎，你搬開過石頭、橋墩

找過它們嗎

你不在現場你只有裂開一樣遭受打擊

現場在人民公園。人民公園

坐北朝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