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國平皖南敵后浴血殺敵

□ 袁振威

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我父親袁國平為了這一偉大勝利，嘔心瀝血，艱苦奮斗，奉獻了他的全部精力、全部智慧直至流盡最后一滴血。

1937年日本侵華戰爭全面爆發，眼看國土淪陷、生靈涂炭，正在延安住院治病的袁國平心急如焚，迫切希望能親臨前線殺敵。他在給我堂兄袁振鵬信中說：“我過慣了戰壕生活，正請求黨中央派我去抗日前線工作。愿為我中華民族之生存、解放和奪取抗戰的最后勝利而英勇戰斗，縱然捐軀疆場，死而無憾。”

我父親由延安到新四軍就任政治部主任不久，在給我祖母劉冬秀的信中說：“兒走上了抗日的最前線，這是我們的光榮，也是母親的光榮。敵人正張牙舞爪，想吞噬全中國，我們要斬斷敵人的爪牙，為一切死難的同胞復仇。解放上海、解放南京、解放全中國?！北磉_了他抗日救國的堅強決心和親臨前線殺敵的豪情。

袁國平奉命于1938年4月26日從延安來到皖南巖寺新四軍軍部，他從這年6月起就多次赴江南敵后視察。在皖南的三年中，無論是在繁昌保衛戰，還是在涇、南、繁、宣等各處反“掃蕩”的戰斗中，總少不了他的身影。

1940年10月，日軍為維護長江交通運輸，掠奪秋糧，配合其對重慶等地國民黨大后方的進攻，調集萬余兵力（其中偽軍3000余人），步、騎、炮、空諸兵種聯合行動，再次大舉“掃蕩”皖南。新四軍皖南部隊當時兵力共約7000余人。葉挺、項英決心采用游擊戰法進行機動防御，消耗、疲憊日軍，利用有利地形實施伏擊，爭取殲敵一部，配合這一地區的友軍作戰，以第3支隊率第5團在銅陵、繁昌一帶打擊日軍，其余部隊在繁、南、涇地區與敵周旋，以粉碎敵人的“掃蕩”。為加強對第3支隊的領導，袁國平親自前往第3支隊。

此時國民黨頑固派已在蘇北發動大規模武裝進攻，遭到新四軍自衛反擊后，就著手策劃襲擊皖南新四軍領導機關和所屬部隊。大敵當前，新四軍皖南部隊以大局為重，在蔣介石不發子彈、克扣軍餉的困難情況下，仍然投入反“掃蕩”作戰。時任新四軍政治部敵工部長的林植夫后來回憶說：“第三戰區從二十九年四月起至皖南事變止，沒有發下一顆子彈，還欠我們不少餉，這是有案可稽的。據我所知，葉軍長親自向顧祝同交涉了20萬發子彈，直至皖南事變止，派許多人去領，始終領不到手，但是打涇縣那一仗，新四軍還盡了全力，我們真對得住國家民族了，那一役，我恰在場?！?/p>

袁國平到達第5團，即召集第3支隊司令員張正坤、政治部主任胡榮等開會，研究反“掃蕩”方案，會開到一半，即得到情報，日偽軍已開始大舉進攻，第3支隊司令部也是日偽軍進攻的目標之一。父親簡短地布置任務，會議便告結束，準備作戰。

半夜時分，胡榮向袁國平報告說：“敵人已離我不遠?！痹瑖健堈?、胡榮立即趕往政治部背后的張家大山。摸到半山腰一看，離第3支隊司令部宿營地不遠，日偽軍閃閃的火光已清晰可見，緊接著日偽軍便開始炮擊。袁國平則迅速率領大家上山，天亮剛好趕到山頂，隱蔽待敵。

此時，第3支隊已放棄一河之隔的司令部和政治部宿營地，全部退守張家大山，以一個連的兵力扼守半山腰。日偽軍到司令部駐地撲了空，又過橋殺到政治部駐地，仍一無所獲，便向張家大山進攻。袁國平命令部隊還擊，日偽軍進攻受阻，改用炮轟，新四軍則用機槍向山下掃射。待日偽軍爬到新四軍的陣地前時，被我用機槍、手榴彈殺回，雙方相持不下。第3支隊指揮所設在張家大山背后山凹里一片竹林中，袁國平與張正坤、胡榮均在指揮所。袁國平察看了周圍的地形，讓張正坤留一個學兵連在指揮所附近作預備隊。清晨，張家大山下戰斗激烈，日軍3架飛機不斷在上空盤旋，似乎在尋找指揮所，袁國平沉著指揮，讓大家注意隱蔽，對飛機不予理睬。

戰斗一直持續到午間，忽然國民黨川軍派來一個副官與袁國平聯絡，請求新四軍與他們聯合起來，一起打擊日偽軍。袁國平聽罷這名副官的報告，這才知道川軍也遭到日偽軍的襲擊。袁國平從張正坤處得知，恰好我有一個連正駐扎在川軍附近，我父親讓張正坤派一個參謀與川軍保持聯絡，并命令這個連隊配合川軍作戰。聯絡員走后，袁國平與張正坤、胡榮研究決定，由他們直接指揮，調1個營乘黑夜抄襲日軍后方。

張正坤按照袁國平的指示，向部隊下達命令。恰在這時，一顆炮彈打到山頂，此炮是名符其實的過山炮，威力相當厲害，所幸打得不準，炮彈爆炸的地方離指揮所很遠。但到了午后，日軍的飛機又來投彈，袁國平看見有一架飛機在頭頂上盤旋之后，便向指揮所俯沖下來，頓感不妙，命令指揮所人員立即臥倒在地。好險，一顆炸彈差一點炸中指揮所。

離指揮所不遠的學兵連有兩人重傷，一個被炸斷一條腿，另一個腹部炸傷，露出了腸子，經搶救無效英勇犧牲。

日軍飛機飛走后，袁國平帶領大家翻下張家大山，到了山腳，天色已黑，但月色明亮如晝，不影響部隊行動。我父親見部隊已經到位，還多出一連的民眾抗日武裝，甚為高興。經詢問，才知道這些民眾抗日武裝是自動要求與新四軍一起打日本鬼子的。

袁國平率隊離開張家大山，穿過三條沖，忽然在龍潭蕭遭遇日軍的伏擊。又是一次險情！日軍原打算翻過水龍山后，再包抄張家大山，從第3支隊指揮所的背后摸上去，幸虧我軍先行一步，不然后果不堪設想。情況緊急，袁國平等決定分路突圍。聽到槍聲后，遂命令第3支隊敵工科長段君作向導，向附近的第3團團部清水塘靠攏，突圍成功。

但袁國平所帶的衛士排，經這場遭遇戰，只剩下不到十條槍，其他部隊也受到一些損失。第3支隊從5日起，與日軍游擊周旋或伺機突襲，并在銅陵東北下河鎮等地展開激戰，日軍遭重創后回撤。此次反“掃蕩”歷時7天，共殲日偽軍近3000人，粉碎了日偽軍的“掃蕩”。

此次皖南反“掃蕩”作戰的情況，10月18日我父親在致我伯父袁醉如的信中有所提及：“蘇南情況如常，皖南今年四月與十月，敵人曾以流竄式的‘掃蕩’戰術，向我大舉進攻兩次，第一次打至距軍部十五里之處，被我于父子嶺將其全部擊潰，斬獲甚眾，十月敵以三

個聯隊向涇、南、繁、宣地域‘掃蕩’，被我誘至于汀潭（距軍部僅數里）左坑地域聚殲千余，激戰兩晝夜，擊潰，向涇縣窮追百余里，三捷收復涇縣。眾譽軍部駐地為‘鐵打的云嶺’。經過三年多抗戰的鍛煉，我們軍隊是日益堅強了。”

10月25日，袁國平再次給我伯父袁醉如寫信，談到此次反“掃蕩”作戰：“本月初敵掃蕩皖南，逼近軍部，經三日之血戰，將敵大部擊潰，窮追百里之外，三捷收復涇縣，使敵人遭受重大之痛創。我軍亦傷亡數百，弟亦親臨最前線。在敵機四十架狂炸之下，幸托庇安全無恙?！?/p>

然而兩個月后，我父親在蔣介石一手策劃的皖南事變中，身中四彈，重傷難行。為了不影響部隊行動，不連累戰友，英勇自盡，實踐了他“如果我們有100發子彈，要用99發射向敵人，最后一發留給自己，實現了他“決不當俘虜”的陣前誓言。

值此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之際，謹以此文獻給我的父親袁國平和所有在偉大的抗日戰爭中英勇犧牲的革命先烈。

1939年7月，袁國平在新四軍第一次黨代表大會作報告（袁國平身旁坐者為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