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棕熊

劉朝江

大興安嶺開發初期，人們對野生動物的保護意識還比較薄弱，相關部門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偷捕盜獵野生動物現象較為普遍。

我最早的家在大興安嶺林區的一個小鎮，這里氣候寒冷，山高林密，交通不便，生活條件艱苦，有些人偷著套個雪兔、狍子，打個飛龍（短尾榛雞），大多是為了改善一下生活，偷著獵熊的人很少。

記得有一年春節前后，這是大興安嶺最冷的時候，每天氣溫都在零下四十多度，這個時候也正是棕熊“冬眠”的時候。“冬眠”，當地人也叫“蹲倉”，“蹲倉”是大興安嶺棕熊特有的生存習慣，每值大興安嶺冬季來臨，大雪封山，滴水成冰的時候，棕熊就找一個自然的樹洞或山洞，把自己藏起來，如果沒人驚擾，在洞里一蹲就是三個多月，不吃不喝不動，完全靠體內積蓄的營養生存，待到第二年冬雪漸融的時節，棕熊才從洞中爬出，開始四處覓食。棕熊在“冬眠”期間體質最差，行動不便，這也正是人們偷獵的好機會。

當時，在距鎮區約三十余里的一個林場，有兩個愛“跑山”的人，一個姓金，一個姓錢，當年金、錢二人都是三十多歲的壯漢。有一天金、錢二人背著兩支小口徑槍，趟著一尺多深的積雪，在山上四處尋找狩獵目標的時候，突然，他們發現在一棵百年枯樹的根部有一個結滿霜花的樹洞，樹洞頂端往外冒著絲絲霧汽，憑他們多年的“跑山”經驗，金、錢二人斷定，那個結滿冰霜的樹洞，就是棕熊“蹲倉”的地方。于是二人頓生歹心，決定將棕熊殺死洞中。隨后他們找來鋸、斧頭、標槍等工具，先是在樹洞口四周伐樹，讓樹干橫三豎四倒在洞口上，用樹干把洞口堵壓住，以防棕熊從洞里跑出來，然后他們用小口徑槍往洞里一頓亂射，而后又用標槍往洞里亂扎，此時的棕熊早已是痛疼難忍，憤怒至極，幽靜的山林中，不時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吼聲，樹洞周圍樹木上的積雪都被紛紛震落，一些飛鳥也聞聲遠遁。此時的金、錢二人又怕又累，頭上直冒熱汽，滿頭結了冰霜，正當二人無計可施的時候，身上多處受傷的棕熊猛然從亂木重壓的樹洞中竄了出來，隨即一掌將金打倒在洞旁，手里拿著標槍的錢準備逃跑，可兩腿像得了軟骨病，當即癱坐在洞口上的亂木之中，此時棕熊用兩只肥厚而銳利的前掌，在錢的頭上、臉上、身上，一頓胡亂撕抓亂啃，先被打暈的金見同伴身陷險境，強忍著胸部的巨痛，不知從那里來的那股虎膽雄風，兩手抄起長柄板斧，朝著棕熊的后背猛砍下去，隨著手起斧落，棕熊那濃濃的鮮血四處飛濺，此時的棕熊停止了對錢的撕咬，轉身向金撲了過來，金借棕熊轉身之際，又朝棕熊的腹部狠狠地砍了一斧子，棕熊順勢用兩只前掌死死地抱住斧柄不放，金只好棄斧而逃，就近爬上了一棵大樹，此時的棕熊也已是疲憊不堪，遍身是血，腸子都流了出來。最后，棕熊拖著重傷的身軀向密林深處踉蹌地逃去，潔白的雪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鮮紅的血跡。

金、錢二人后經送醫救治，金六根肋骨骨折，多處骨裂，錢雖然保住了性命，可全身多處傷及筋骨，特別是臉部上下頜部嚴重缺損，從此落了個相伴終身的面目猙獰的容貌。前幾年，在小鎮上還能看到常年帶著大口罩的錢。

自2015年4月1日起，內蒙古大興安嶺林區開始全面停止天然林商業性采伐。古老的大森林又恢復了原始的平靜，停伐雖時間不長，《林區新聞》卻經常播出關于棕熊在林中頻繁出現和自由嬉戲的消息。這是非常值得慶賀的喜訊。它昭示著祖國北疆一個真正的野生動物樂園正在形成，一個完整的森林野生動物龐大家族正在崛起。關于棕熊的那些凄慘的故事，已屬于讓人們漸漸淡忘的歷史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