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利用
人與環境是文化產生的兩個核心要素。就民族傳統文化而言,民族文化持有者是傳統文化生產的主體;民族傳統生活是民族傳統文化生長的原生境。對于景區內以旅游景觀形式呈現的民族文化而言,其已脫離了文化本來生長的原生境,體現旅游景觀符號系統的制造與呈現、旅游產品舞臺化再現與產業化開發,是游客參與體驗的主要空間。筆者認為,在文化旅游背景下,只要有民族文化持有者的參與,民族文化旅游景觀就并非是無根的移植文化、模擬文化和純粹的人造景觀。這種真實文化主體與旅游景區環境共同構成的新的文化生態,可稱作民族文化的次生境。作為旅游景觀形式呈現的民族文化,可以理解為是在文化次生境中被不斷再生產的民族文化。以少數民族傳統手工技藝的生產性保護為例,各種景區手工作坊所生產的旅游商品,雖傳承體現了民族傳統工藝技法,但在商品內容及形制上卻融合了當下旅游市場的需要與游客現代審美需求。
對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保護利用效果的評價,應與文化原生地有所不同:文化旅游背景下的民族文化遺產,由于受大眾傳媒、市場經濟、文化旅游產業、旅游開發企業的規劃與管理運作模式等諸多因素影響,其文化本真性及價值的判定、文化詮釋的權力還在于少數民族文化持有者自身。即便旅游場景下的民族文化成為一種舞臺化的真實,成為一種“產品”,但只要原住民群體珍視它們,并按他們認為合適的方法來制定合適的商業規則,那么就可以認為這種產品具有真實的文化內涵。也就是說,旅游導致的商業化并不必然導致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真實性的破壞,關鍵在于規則的建立。
民族文化遺產的可持續旅游利用與保護,包括民族文化遺產旅游的可持續發展及文化遺產在旅游利用背景下的可持續保護兩方面。基本原則有二:
一是須遵循文化旅游產業與文化遺產自身的發展規律。民族文化遺產具有經濟和文化的雙重屬性與價值,其經濟價值只有通過旅游商品化與產業化才能實現,旅游產業的發展需要市場調節;文化遺產的保護需要確立文化持有者的主體地位,需要政府扶持以形成多元主體共同參與的社會網絡。二是民族文化遺產只有通過重新詮釋其文化本真性、體現遺產價值,才能獲致持久的生命力。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產性方式保護與活態旅游景觀建設,應是民族文化遺產旅游利用與保護良性互動的核心內容。按照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的解釋,非物質文化遺產不但存在于民眾的生活當中,而且還要隨著新的時代得到傳承、發展與創新。相反,本真性應被重新建構為一種立足當地、存在于當下、面向未來的創造性活動。對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還應該在其基礎上進行創新,將其變成新的文化的一部分,創新是一種更深刻的保護。民族文化遺產旅游利用與保護的意義,就在于借助文化旅游這一平臺讓民族文化遺產通過價值和功能的體現而獲得持久的生命力。
重建“旅游—生活空間”的文化生態系統,推廣“景區+傳統文化保護區”的本地旅游空間生產創新模式,是實現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的主要途徑。“旅游—生活空間”是探討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的核心概念。其包含符號化、劇場化的旅游景觀空間與生活化的旅游空間(向游客開放的少數民族真實的民俗生活空間)兩個層次,亦指以游客為核心主體的旅游空間,以及以少數民族文化持有者為核心主體的生活空間的交融并置。要實現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利用,就要進行“旅游—生活空間”強大文化生態系統的培育與建設。“旅游—生活空間”的文化生態系統重建,實質是對旅游利用—保護統一體系統進行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原則的重構。關鍵在于,通過廣泛吸納少數民族文化持有者、民間文化社團及社會民眾的參與,保證景區內民族民俗動態展演的真實,保持景區與原生民族村寨穩定而合理的空間結構與文化展示合作關系,體現文化持有者的能動性與民族文化保護主體的多元性,同時兼顧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保護傳承與旅游市場化利用。“旅游—生活空間”的文化生態系統重建的意義,還在于抑制過度的符號消費,發展體驗經濟,保持一定程度或范圍的民族文化生態旅游。比較研究表明,“景區+民族傳統文化保護區”的本地旅游空間生產模式,是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創新模式的理想類型,應得到大力推廣。
民族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的運作保障機制,應包括主體系統協作機制與風險防范機制。主體系統協作機制的建設,應從利益相關者角度進行,關鍵在于兩個度的把握。
一是文化保護傳承主體(民族文化持有者、民族旅游社區、民間文化保護社團等)的參與度。由于民族文化旅游開發和文化商品化過程常常由來自當地社區之外的文化掮客和旅游企業家發起,所以可能引起“外部公眾”主導,外來人對當地人和當地文化資源的掠奪。外部公眾主導意味著內部文化主體的缺失。這種情況在多數民族文化遺產旅游空間生產模式類型中都存在。所以,重視民族文化生境的培植,培養和提高少數民族群眾參與旅游業發展的綜合素質和各項技能,保障少數民族群眾在旅游開發中的應有權利,是主體系統協作機制與旅游資源風險防范機制建設的核心內容。可以采取如下渠道和方式:培養提升旅游地社區主體、文化持有者的能力及思想觀念;開展文化傳習館、博物館、民間藝人等實體性保護工作;建設民族文化數據庫信息系統;籌集民族文化保護與旅游發展基金;建設民族文化培訓教育傳承機制等等。
二是地方政府的扶持力度。一方面,地方政府扶持的重要性與民族文化遺產旅游的空間生產模式類型密切相關。另一方面,國家行政機構的核心管理職能是指導、協調、監督和提供公共信息,但在不同的發展階段,職能重心是不同的。尤其是對于人文資源型旅游目的地,在旅游開發初期,政府的強力介入通常是必需的。政府的規劃指導與管理協調,應堅持4個基本準則:將民族文化遺產的保護利用與地方社會經濟文化的綜合發展有機結合;堅持可持續發展原則,保護民族文化生態環境,避免文化遺產資源的失真與過度利用;加強民族文化旅游開發利用相關政策法規的制定與宣傳,建構民族文化保護多元主體網絡與體系,營造全社會參與保護的氛圍;引導建立利益相關者的合理利益分配機制,對民族文化遺產旅游地所在傳統民族社區進行經濟補償,培養和提高少數民族群眾參與旅游業發展的各項技能,保障當地民族文化持有者在旅游就業方面享有優先權。民族文化遺產旅游屬于以保護民族文化遺產為出發點的限定性旅游。旅游規劃應強調民族旅游地(景區)文化生態與自然生態的和諧統一。理想的民族旅游規劃,可參考文化旅游背景下民族文化遺產保護利用多元模式類型比較分析的結論,盡可能選用本地旅游空間生產模式,在民族傳統文化資源豐富的地區(最好是民族自治地方),選擇在民族傳統文化生態保護區(民族村寨)附近進行景區、景點建設,兼顧民族傳統文化生態保護區原生境的維護和標志性旅游符號公園景區的建設,使兩者在地理空間上既有區隔,又有連通,保持穩定而合理的空間結構與文化旅游開發合作關系。傳統的民族村寨可通過適量農家樂形式為游客提供食宿基本服務,開展民族文化生態旅游,滿足游客的深度文化體驗。公園景區內則可考慮“一個景區,多種場景”的嘗試。在發展旅游產業中,可利用差異化營銷方式,針對不同的游客,發展不同的旅游場以此滿足一般性旅游觀光或后現代旅游等多種需求。
對于民族文化遺產旅游的開發營銷而言,“政府+企業+社區”的股份合作制模式較為理想。這一模式的特點是能充分發揮旅游產業鏈中各環節的優勢,保護本土民族文化,從而避免過度商業化,增強當地居民的自豪感,為民族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利用奠定基礎。此模式各級職責分明,資源管理中的責、權和利明確,有利于激發各自的潛能。股份合作制形式,利于把資本與勞動力聯合。這種合作方式尤為適合民族文化旅游資源豐富的少數民族貧困地區的旅游開發。在合作初期,地方政府的參與可為民族旅游社區獲得公平權益保駕護航;但當民族旅游社區發展到具有自主參與旅游經濟活動的能力時,地方政府的主要職能應轉向文化遺產可持續保護利用的引導與管理。營銷方面,可實施一定程度或范圍的民族文化生態旅游,同時推進以高科技為支點、民族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展示密切結合的文化遺產的產業化、模型化、數字化運用。還可結合當地資源開發探險、科普、農業觀光、花卉、水景、森林等新型民族旅游輔助產品,尋求產業集群、區域聯合、復合多元的發展之路。
(責任編輯 趙芳 )
編者按
理論研究總是為實踐服務的,觀點是對事物或問題的看法,了解不同的觀點使得我們總是能夠用一種新的眼光去看問題。為交流研究成果,匯集不同觀點,本刊推出“觀點”欄目, 圍繞民族問題研究熱點,摘錄近期研究成果。熱切期待廣大讀者推薦、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