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講故事

林華玉

顧偉工作之余的唯一愛好就是寫故事，經常寫也經常投稿，但兩年過去，稿子都被退了回來。為此，顧偉很苦惱。

一個星期天，顧偉回鄉下給父親過生日。顧偉的家與鄉下老家有三百多里，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還有老人過生日，顧偉很少回家，理由就是工作太忙。

像以前一樣，老父親正在村頭老槐樹底下眺望，顧偉一家剛下公交車，他就上前抱住了小孫子。經過一通忙活，一大桌子菜上桌了。就在壽宴要開始時，一個電話打過來，顧偉接完后，臉色陰沉起來，原來是一個雜志社的編輯打來的，說他最近投的一個稿子退了。

顧偉悶著頭喝酒。父親看著他說：“小偉，我聽你電話里的意思，是你寫了文章，人家不要呀！”顧偉說：“是呀，都兩年了，文章寫了百多篇，也沒個正經東西發表！”父親說：“早些年，你爺爺喜歡講故事，現在我還記得他講的一些故事，要不給你講講，看看對你有沒有幫助？”顧偉一聽來了興趣，說：“我小時候您怎么不給我講？”父親說：“那時家里太窮，連飯都吃不上，誰有心思講故事！”父親抿了一口酒，接著就講了起來。

父親講的是附近一個名叫閻王墳里發生的故事，故事曲折傳奇，不光是顧偉，全家人都聽迷了。父親講完后，小孫子纏著他繼續講，父親打了個哈哈，說：“要聽故事呀，下一次來的時候我再講！現在先吃飯，先喝酒！”

顧偉回家后就把父親講的故事整理成文章，沒想到很快就接到了編輯回復，說這個故事太好了，會盡快刊發，顧偉高興得簡直要暈過去。

幾天后，顧偉買了幾瓶好酒和兒子一起回了老家。父親正坐在門前的梧桐樹底下乘涼，一見顧偉爺倆就說：“你們這倆小子是不是又來聽故事呀？快拿個小馬扎過來，我給你們講！”這一次父親又給他們講了一個故事，顧偉再想讓他講一個，老爺子推說腦袋疼，就不再接他的話茬了。

這一次父親講的故事經顧偉整理后又發表了，并獲得了那家刊物的當期最佳故事，獲得獎金兩千塊。

顧偉嘗到了甜頭，此后一有時間，就回老家讓父親講故事，父親也是來者不拒，但他還是堅持他的原則，那就是每次只講一個故事。

這天，顧偉又回了老家，父親一見他，依舊問了一句：“又來聽故事？”顧偉臉色鐵青，說：“爸爸，你這是坑兒子呀！”父親撓了撓頭，說：“咋了？”

原來，就在不久前，父親給顧偉講了一個盜墓的故事，顧偉整理后投了出去，很快就發表了。但刊物上市后，馬上就有讀者舉報這篇文章是抄襲的，編輯查證后，就把顧偉封殺了。

父親一聽，把頭低了下去，不敢看顧偉的眼睛，好一會他才囁嚅著說：“小偉，以前你每年最多只來家三次，但我們老了，坐汽車又暈，去不了城里你們家。自從我給你講了第一個故事后，你就經常來家里。為了使你常回家，我搜腸刮肚，把腦中存的那點故事全端出來，給你講了！”

父親擦了一下眼角，說：“到后來，我實在沒故事講了，我心里很害怕，就怕你以后再也不來了，沒法子，我就托人買了些書，看了記住后，再給你講……對不起兒子，爸爸錯了！”

聽著父親的表白，再看著父親蒼白的頭發，顧偉眼睛一熱，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他一把摟住父親，哽咽著說：“爸爸，您沒錯，是兒子錯了，我以后一定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