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岔道口加油站（外三首）

張孝杰

小心頭頂的拱棚

拱棚上風的嚎叫樓群的重壓

三岔道口小小的加油站小心燈火

小心油浸的黑色

車停下來油泵里潛流無聲

走水路或油路油表上跳跳娃歡蹦

少婦穿一件油膩的藍工作服

袖子卷上手臂臉模糊

牙齒咀嚼票子的亮光喉嚨里

羊毛的聲音眼睛比黑鐵金屬

走廊下她的兒子玩水槍動作飛快

一只骯臟的小狗輕松叫喊

喂孩子油膩的小腦門

別待在風口

小人書躺在破沙發上

點鈔機旁一幅國畫被油膩框住

壁墻灰黑蚊子饕餮悠閑地歌唱

油浸的花池一塌糊涂

為什么是多余的菊花患上食道癌

小心金手指被油膩困住

哦為什么是那些花瓣 可憐的佛手

面對激動的汽車 更遠的樹上

一只鳥愛著大家 它鳴叫

遞給我們一杯甘泉

更多的車輛停下來 輪胎擁擠

空氣吞食油膩的煙塵 小草停下呼吸

道路不再飛翔 蘑菇云行走時

突然在天上笑話我們

通往

又一座工廠來了和商業街一道

沖破麥田的林網煙囪朝藍天發脾氣

楊樹梢上斑鳩筑一座城堡

然后遠遠離開

它停落下來裝扮成一個村舍

看坡路上敞篷車顛簸咯咯的笑聲

他穿大他兩倍的花外衣像只猿猴

女人坐在空口袋旁一瓶啤酒過后

腦袋沒了耳朵掉落

眼睛是兒童啪嗒啪嗒的雨點

任麥地奔跑

哪一條小路通往很久以前的日子

塵土卷走馬籠頭的閃爍 群鳥盤旋

天空遙遠的深處孩子們在踢足球

詩歌的一次宗教體驗

滿月

用最白的雪

照亮星星隱蔽的空間

我橫過一座橋走在買藥的路上

我上升頭發和胡須

染白云朵的書桌

我的臉下面是上帝的臉

詩歌披一路風雪去天堂

征兆

他們躲在涼陰里，鐵皮房包裹黑暗的強度

麻將開始響起肉體的劇痛

鴉片的另一個面相，有福人，暗光眩暈他們的頭

煙霧繚繞，屏住呼吸，直到你的肺葉

再無法吸納現實的場景

嘈雜因豐盛的喜悅怒放曇花，它擾亂不了

你桌子上一壺沸騰的新茶，說起宗教和藝術

兩只云雀飛出你的眼睛，卑劣的眼神

打量它們的敵人，像遙遠的云朵

感受上帝的璀璨

空氣一動不動，帝王般遲鈍的疲倦

豐盛、膨脹、松弛了炎熱的黑暗

一聲長嘆變得柔軟，光是金色的

燃燒他們的極樂，他們的唇風干

沾染黑色，閃在風的明亮里

而我聽不到那風的聲音

詩歌解答我的力量，我曾張開大嘴

對著街市的風猶如對著一壇老酒

品嘗現實是什么？風吹干了我的濕唾沫

我的舌頭，不過是含在嘴里的一片樹葉

這是另一種殖民地的薄暮

第一盞燈在一扇窗戶后點亮

壓低了時代和他的語調

卻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絕對的寂靜里，春天不來，綠葉不會驚擾

夜哐啷哐啷走下一萬級臺階

寂靜圍困了我的呼吸，世界

讓我的手垂下慚愧。親愛的上帝

請告訴我征兆，我知道時辰已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