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干的睡胡楊

徐敏+李嵱+陳小瑋

胡楊，是世界百余種楊樹中最為古老的一種，其以頑強的生命力為世人津津樂道—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筆者曾在內蒙古、甘肅、青海等地觀賞和拍攝過胡楊，但此次在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遭遇如此大面積的死胡楊還是第一次。在陰霾的天氣條件下，大面積枯死的胡楊猶如硝煙過后的戰場，橫尸遍野，死寂一片，悲壯慘烈的景象發人深省。

人類骨子里積聚著悲劇情結，這也是為什么所有偉大的文化遺產均充滿了悲劇意識的緣由所在。從這一點上說，胡楊林，蕭瑟金黃的秋冬比春夏更惹人;胡楊木，悲壯慘烈的軀干比活著更動人。就哲學意義而言，死亡才是不朽的開始，因為惟有死亡是不死的，雖死猶生。

據植物化石確證，胡楊已有六千五百多萬年的生長史，亦稱幼發拉底楊樹，它最初生長在地中海附近，何時落戶我國，已無從考證。

據說，目前世界上的絕大部分胡楊生長在我國的新疆、內蒙古、甘肅和青海，而我國90%以上的胡楊則生長在新疆的塔里木河周邊。由于近年來的干旱狀況日益加劇，加之人為破壞等因素，胡楊林面積正在日益銳減。

胡楊，誠如貧民的孩子，生得粗糙，活得堅強，對殘酷惡劣的環境具有堅韌的適應力。在維吾爾語中，胡楊樹叫做“托克拉克”，意思為“最美麗的樹”。

令人驚異的是，胡楊雌雄異株，雄胡楊挺拔剛毅，風流倜儻;雌胡楊枝條微垂，婀娜柔曼。而更令人驚奇的是，胡楊一樹三葉，下部之葉呈柳葉狀，中部之葉似楊樹，冠部之葉如楓葉，如此一樹三葉，想必植物界鮮有，故亦有人稱胡楊為“三葉樹”的。

然而無論是雌是雄，它們均耐堿、耐澇、耐干旱、耐寒、耐熱、耐風暴。

在塔里木河流域，胡楊以多葉的身姿阻擋著沙塵，孜孜眷戀著這片熱土，形成一條壯觀的綠色長廊。胡楊的根系及其發達，樹有多高，根就有多深，它們牢牢地攥著泥沙，愿與泥沙共命運。

2013年，人們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西北邊緣，距塔里木河20公里的和田河與克里雅河古道交接處，發現了一處死胡楊林。殘垣斷壁般的胡楊林一望無際，漫漫黃沙裹挾著枯死的胡楊直抵天際。如此大面積死去的胡楊，究竟枯死于何時，目前尚未有權威的說法。由于這里枯死的胡楊多呈倒伏之狀，故當地人為其取了一個美麗的名字—“睡胡楊”。

蒼涼，是睡胡楊谷的主旋律，每一株枯死的胡楊宛如一個個音符，牢牢地鑲嵌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樂譜上，隨著風塵歲月而鳴響。

入秋的季節，僵死晦暗的陽光茍延饞喘地投下一抹慘淡，老氣橫秋地撫摸著每一株胡楊，生命的尊嚴在這里被詮釋得淋漓盡致。

站著生長一千年不難，那是對生命虔誠的摯愛;死了不倒一千年太難，那需要多么頑強的毅力;倒下不朽一千年難覓，那得擁有怎樣的前世之修啊？

站在這廣袤無垠的塔克拉瑪干沙海之中，萬籟俱靜，靜得只剩下嗚嗚咽咽的風聲，經久不息。大自然以它特有的旋律，唱得天荒地老，地老天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