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
【摘 要】“寬猛相濟”的法律思想是春秋時期鄭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子產執政二十多年內政外交的經驗總結,經后世的發展豐富,逐漸成為指導歷代統治者治理國家的思想,成為我國當代“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最早的思想淵源之一,為今天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實施提供了思想文化基礎。
【關鍵詞】子產;寬猛相濟;思想;背景
中圖分類號:I206
一、“寬猛”相濟法律思想產生的社會背景
春秋,是新舊制度的過渡時期,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新興的地主階級壯大,周室衰微,原來神圣不可動搖的天——周天子逐漸失去天下共主的身份,王綱解紐,禮樂崩壞。周初以來的封建諸侯國數目由數百銳減至數十,絕大部分被吞并了。伴隨著這一時期“并國無數”的歷史過程,原有的“井田制”逐漸遭到破壞,私田興起,并導致了西周封建社會政治制度的瓦解。與這種情形相伴隨的是,以封建宗法制度為基礎的價值觀念和倫理準則遭到了侵蝕和破壞,西周所樹立的政治理念和社會制度——德和禮,漸漸地失去了其規范的效力。
在相互傾軋的列國環境里的鄭國,是西周后期興起的一個國家,位于晉、楚兩大國之間,始終處于強大的鄰邦秦、晉、楚的威脅之下,危如累卵。到了春秋中晚期,更是“國境之上,無歲不是晉楚兩家問罪之師”,鄭國腹背受敵,左右為難:從晉,則楚來討,服楚,則晉來伐。再加上鄭國自昭公而后,國內強族驕橫,卿大夫專權跋扈,國君相繼被弒,內亂不息。公族勢力盤根錯節,他們的政治經濟利益或文化權利的沖突,往往導致國家內亂。身為鄭國政界中流砥柱的子產對國際國內形勢的判斷是:“國小而逼,族大寵多”,可謂是切中肯綮。
二、寬猛相濟法律思想在改革中的表現
子產執政伊始,國家形勢已經很嚴峻,如若墨守陳規,拘泥于先王成法,則鄭國的滅亡必將是不久的事,于是子產力行改革。改革中,他一方面強調“寬”是執政司法的最好方法,另一方面又主張從現實出發必須以“猛”為主。
在具體的政治策略中則表現為:一方面削弱禮治思想的天命神權色彩及習俗性,進行立法改革,公布成文法,堅持用新法來挽救時弊,使禮治趨于自然化、社會化和規范化,另一方面又強調禮治的重要,強調法必須符合禮的原則,要求貴族必須遵守禮義。這些思想集中地體現在他的三項政治改革中。
(一)作封洫,改革“井田制”
“封”是田間邊界,“洫”是用以灌溉田畝的田間水溝。“作封洫”的直接目的在于清查田畝,改革以往的“井田制”,多占者沒收,不足者補足,承認土地私有,將私田合法化,并按田畝征收稅賦。子產改革以往的田畝制度,實行“廬井有伍”的新制度,實現了“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其實,早在子駟當政時,就曾做過一次性質和“作封洫”相似的“為封洫”的土地整頓,動搖了舊的土地制度——“井田制”,使司氏,堵氏、侯氏、子師氏四家“喪田”,觸怒了這些貴族,這些貴族在鄭簡公三年(公元前563年)攻殺了子駟、子國(子產父)、子耳,劫持了鄭簡公。子產在執政伊始就毅然決然地推行“作封洫”的改革措施,是要冒很大的政治風險的。
就在“作封洫”新法頒布實施一年后,鄭國民間流傳起一首《輿人頌》的歌謠:“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當時人們對子產改革的態度,由此便可窺一斑。然而,自從納稅以后,那些下層庶民辛勤開墾的私田,也因此有了合法性,他們的經濟利益反而得到了保護和加強。這樣,一部分下層人士就成了中小地主,一部分原來的奴隸則成了自耕農。隨著新法的深入推行,新興的地主階級逐漸認識到子產的新法確實符合自己的利益。
子產的新法產生了顯著的效果:“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在短短的三年時間里,民眾對子產的感情由惡毒的詛咒變為熱情的頌揚,從人心向背的戲劇性反轉中,我們認識到,子產的改革舊制,推行新法的最終合法性并不在于它是否就范于傳統制度,而在于能不能給老百姓帶來實際的利益。而能夠取得如此顯著的社會效果,又是與子產“寬猛相濟”的法律思想不無關系。
(二)“作丘賦”,增加國賦
“作封洫”后,鄭國的“井田制”徹底瓦解了,因此軍賦形式也得隨著改變,子產遂于鄭簡公二十八年(公元前538年),在“作封洫”政策推行了5年的基礎上推行了與之相配套的“作丘賦”,這一改革就是把軍賦改為按丘計算并重新分派,由新產生的土地私有主負擔。其性質應該是與晉國“作周兵”、魯國“作丘甲”的性質相似,應該是對野鄙中的奴隸征收軍賦。這一政策,使鄭國舊的國野制度泯除,有利于奴隸的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子產的這項改革同樣受到非議,當時的民謗蜚短流長:“其父死于路,己為蠆尾,以令于國,國將如之何?”子產聽到這些惡語相加的話后,凜然道:“茍利社稷,生死以之。”
(三)“鑄刑書”,以鎮奸民
鄭簡公三十年(公元前536年),子產在“作封洫”、“作丘賦”等改革成果的基礎上,新制訂了刑書,史稱“鄭人鑄刑書”。刑書的大致內容是鼓勵開墾荒地,保護新開墾的荒地的私有性,按新制度征收稅賦等。這一舉措的目的在于鞏固以前的改革成果,保護并促進鄭國社會生產的發展。因它涉及到當時上層貴族的現實利益,自然也就引起了他們的堅決反對。但子產更能夠清楚地認識自己面臨的政治危局,他不可能回避這一險惡的現實,“亂世用重典”,這是他的唯一選擇。
三、“寬猛相濟”法律思想的提出
魯昭公二十年(公元前522年),子產病逝。《左傳》記述了他的遺言:“鄭子產有疾,謂子太叔曰:‘我死,子必為政;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若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也;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疾數月而卒,太叔為政,不忍猛而寬,鄭國多盜,取人于萑苻之澤,太叔悔之曰:‘吾早從夫子不及此!興徒兵以攻萑苻之盜,盡殺之,盜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我們知道,“尊德禮而卑刑罰”乃儒家思想的一貫信念。如果我們把子產的上述金針度人的話看作他政治思想的自白,那么他所推行的“猛政”則是從外在的方面規范人們的行為,可能與他力倡的“刑”不無關系。從實際效果上看,子產的“猛政”收到了“都鄙有章,上下有序”,“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良好社會效果,也收到了法家“以刑去刑”的目的。
子產“寬猛相濟”的政治思想不只影響著春秋時期,而且影響于后代。如果我們從西周以來由宗教意識形態向哲學突破的理性發展過程來考察儒家思想的來源的話,那么,我們似乎可以說,子產的思想和西周以及西周以來的思想家的思想之間有著一脈相承的關系,都是前期的儒家思想。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和人權意識的提升,我國刑事政策日趨寬緩。在當前社會轉型時期的特殊犯罪態勢中,實施“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可以實現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的有機統一,更好地促進社會的良性運作與協調發展。
參考文獻:
[1]鄭克堂.《子產評傳》[J].臺灣商務印書館,1989 (12).
[2]周干. 《子產》[J].中華書局,1983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