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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國家科技體制改革的一塊試驗田,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以下簡稱“北生所北生所”)自2004年7月成立至今,已走過11年的發展歷程。這11年來,北生所人積極探索證明了在中國的土壤上也可以做出世界頂尖的基礎研究成果。
從2009年至今,北生所每年都有科研人員入選北京“海聚工程”,迄今共聚集了20多名“海聚工程”專家,其中有7人入選了國家“千人計劃”。在北生所工作期間,這些海外高層次人才全身心地投入到科學研究之中,在開放的科研氛圍中相互碰撞,通力合作,在生命科學前沿領域創造了多個重大原創性科研成果,于國際一流學術期刊上共發表了上百篇高水平文章(包括9篇《科學》、14篇《自然》、8篇《細胞》),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平均論文質量已能和先進國家類似研究所媲美。
那么,北生所何以聚集了如此多的海外高層次人才呢?
一個“類海外”的科研平臺
“一群旅居海外的學子胸懷滿腔熱血,想回國做出一番成績。但是他們回來后,兩眼一抹黑,誰也不認識。北生所正好充當了緩沖區的功能。”“海聚工程”入選者,北生所副所長邵峰強調。
北生所搭建了一個“類海外”的科研平臺,在科研上大家有足夠的自由。 “具體做什么課題、怎么做,以及實驗室聘什么人、在經費預算內花多少錢,都由我們自己說了算,所長不加干涉。”“海聚工程”青年項目入選者,2011年回國的王濤博士顯然對這樣的科研管理很適應。
這樣的科研管理體制,離不開兩位海歸創始人打下的好基礎。2005年,北生所在北京昌平正式掛牌運行,通過全球招聘的方式,從20多位應聘人選中選拔出美國德克薩斯大學西南醫學中心教授、美國科學院院士王曉東,耶魯大學終身教授鄧興旺擔任共同所長,他們最懂海歸需要什么樣的科研環境。
邵峰在回國之前是哈佛醫學院博士后。2005年,面對國內傳統的科研管理體制,他糾結于是否回國。在面試的時候,王曉東對他說了一番話:“來這里你不用為申請經費發愁,不用到處跑關系,只要專注做科研就行。”正是這番話,打動了邵峰。
邵峰回國時沒有帶任何課題,第一個研究項目從頭到尾完全在北生所完成,并于2007年在《科學》雜志上發表了研究成果。這件事給所里領導以很大的鼓舞,讓他們堅信北生所可以在中國生存和發展起來。2014年他被聘任為北生所副所長。
“北生所有非常優秀的學術帶頭人,經費充裕,待遇也不錯,創新的科研管理體制下,更適合年輕人闖出一片天地。”王濤在國外時,就已聽聞北生所在業內的名氣。2012年,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王濤向北生所投了簡歷,面試通過后,他被委以重任,成立了王濤實驗室并擔任主任。
除了“類海外”的科研管理體制,北生所“Open”的科研氛圍也讓從海外歸來的學子頻頻稱道。
“北生所有20多個實驗室,研究領域各有特色。我們不存在競爭關系,彼此經常會互通有無。如果我需要一個工具,就可以讓我的學生發一封郵件,問大家誰有,很快就會有人回復幾樓有,直接去用就可以。在這里,如果一個人遇到了困難,大家都會伸出援手幫助他。”王濤說道。而這樣氛圍,即使在國外先進院所也并不常見。
此外,北生所還建立了數個輔助中心,專門支持各個實驗室的研究工作。“所里花很多的資源建設了一系列技術平臺,這些平臺和輔助中心對所有實驗室開放。如今,由于學科交叉的緣故,一個實驗室不可能獨立完成所有的研發環節,公共服務平臺正好滿足這些研發的需求,這些平臺包括蛋白質組學平臺、顯微呈相平臺,動物實驗平臺等其他平臺,大家都可以公平地使用。”邵峰強調。
“海聚工程”專家齊湘兵博士就是其中一個輔助中心——化學中心的主任。化學中心為各個實驗室提供專業的化學服務并與生物實驗室緊密合作開展前沿交叉課題,通過化學小分子探究與調控重要的生物學機理。
“有了化學中心的支持,我自己的實驗室就不必花費大量精力自己去做有機分子的合成和篩選了”邵峰目前的研究項目就正在與齊湘兵合作,通過化學中心建立的包含20萬個化合物的高通量篩選平臺,篩選并合成出實驗需要的化合物。
“做原創研究就要不跟風”
與國際接軌是北生所與生俱來的基因。
北生所從成立之初,就堅持公開、競爭的機制,先后四次面向全球招聘優秀人才。
當記者問道北生所對海歸是否有偏愛時,邵峰這樣回答:“這并非是歧視本土人才,而是就生物醫藥領域而言,你需要去與國際同行對話交流,如果你都不知道西方人是怎么做科研的,你就很難去進行對話交流。”
同時,北生所還聘請國內外一流專家擔任學術顧問,組成科學指導委員會,讓專業人士來為研究員的研究成果打分。
與其他行業不同,生物醫藥領域的基礎研究很難在短時間內出成果,往往是“十年磨一劍”。因此與國內一些院所一年一考核不同。北生所對研究所實驗室主任一律實行5年合同制,合同期內沒有任何領導意志和考核評比的干擾,最后接受科學指導委員會的評估。
邵峰說,他在北生所最初的兩年沒有任何科研成果,第三年他開始轉變研究方向。“如果說在傳統體制內,我的項目要年年被評估,資金跟著評估結果走,一旦我的科研沒有進展,第二年的經費就會出現問題。而在這里,我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直到第四年,我才有重大的科研發現。”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細胞炎性壞死就是國際生命科學領域的熱門課題,全球多個頂尖實驗室的科學家都在破譯細胞炎性壞死的密碼,邵峰帶著他的團隊也加入到這場科研競賽中。2014年9月,邵峰在《自然》雜志上發表論文,介紹和解析細胞炎性壞死關鍵分子機制,破解了一個重要的科學難題,為治療痛風、敗血癥和家族性地中海熱等免疫疾病提供了理論指導,同時也開辟了一個全新的細胞炎性壞死研究領域。
如今,邵峰團隊已經開始著手研發藥物。“第一步是研制針對GSDMD蛋白質的抑制劑,然后再細化分類,針對不同疾病研發不同的藥物。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約五到十年后該類藥物上市。”
與傳統科研院所的評價機制不同,北生所比較淡化論文發表雜志等級與數量,而重視成果在本領域的影響力,以推動科學研究的實際貢獻來評價研究成果。
邵峰認為,以職稱和出身作為科研評價標準,是一種官僚制的體現,最終結果是會扼殺創新的。本質上說,創新最大的動力來自多元化,每個人是否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是否給予足夠的空間。
“不是說前面有一個旗幟,大家都必須圍著這個旗子搞科研。只有前邊沒有旗子,才會出原創研究。”
所以,北生所的研究員不跟風,自己對什么感興趣,就可以研究什么,哪怕這一領域在別人看來是邊緣化領域。
“另外,這里允許失敗。”王濤回想回國五年以來,他的很多設想是不可行的,在不斷地轉換研究方向后,他才有了今天的成績。“實驗科學就是這樣,或許剛開始的幾年一直處于迷茫地摸索過程中,直到跨過這一階段,才開始柳暗花明,步入正軌。”
王濤瞄準分子生物學領域,重點研究細胞生長、衰老及神經退行性疾病原理。短短的3年時間里,王濤用果蠅模型研究神經退化疾病,并建立了帕金森氏綜合癥等幾種神經退化疾病的果蠅模型,通過遺傳學的手段篩選帕金森氏綜合癥的修飾基因,研究線粒體自噬的分子機理,以及致病基因Pink1、Parkin、 DJ-1 and LRRK的相互作用,并且在這些神經退化疾病模型中測試藥物的效果。目前,實驗室多項研究成果已經達到國際領先水平。
北生所在成立之初,骨干科研人員的平均年齡只有30來歲,他們中的很多人沒有獨立領導實驗室的經歷。正是藉由北生所充分自由的科研環境,讓他們在短短的幾年內成果頻出,發表在《科學》、《自然》、《細胞》等國際頂尖雜志上的論文數量和影響因子均居國內前列。
引才政策免除后顧之憂
北生所的行政服務也真正做到了以科研為中心,行政機構不參與科研事務,但服務效率很高,“需要的時候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出現,不需要的時候又仿佛不存在。”北生所的行政服務人員與北京海外學人中心等北京市引才機構密切溝通合作,免除了海外高層次人才的后顧之憂,讓他們實現了“拎包”入駐。
“有事只要一個電話撥過去,把自己的困難說出來,對方就會幫你解決。而在國外,類似服務機構是很少見的。”
海外高層次人才回國最關心的問題之一就是子女的教育問題,在采訪北生所的過程中,幾位專家都不約而同地感謝北京市這方面的引才政策和服務。
齊湘兵至今還清楚記得他當時回國的情景。2012年8月下旬,他帶著家人回到北京。此時,距離北京市中小學開學已不足半個月。對于自己的孩子能否按時入學,他心里很擔心。最終,在北生所行政人員和北京海外學人中心的幫助下,8月31日,開學的前一天,他的孩子收到了就讀學校的入學通知。
赴北生所采訪當天,北京的天氣很冷,但在北生所中,記者感受到的是科研人員火熱的研究熱情。得益于北生所扎實的基礎研究積累,未來十年間,癌癥免疫類新藥、乙肝病毒治療類新藥、防治細菌感染等的一系列新藥或治療措施都將從這里“走”出來,為國民健康貢獻出一份力 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