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臨的起點

四季輪回中的朝朝暮暮，如果不是一不小心發現照片里的自己臉上已經有了皺紋，還真的以為是世界不厭其煩的重復呢。年末去環法自行車大賽和達喀爾拉力賽發布會的時候，就是我識別一年時光的坐標了。7月份的環法是一年的中場休息，而一轉眼就是下一個年初的達喀爾拉力賽。一晃兒就是十幾年過去了，不斷重臨的是開始，重復的是形式，但是實際上，卻總有新的興奮點讓我們充滿好奇。

今年的環法大賽的發布會還是在巴黎會展中心的大禮堂舉辦，一如既往，這不是一個自行車的節日，而是一個以自行車為名義的全法國的節日。這個巴黎最大的禮堂里人山人海，無論是年輕的人還是年老的人，眼光里都有同樣的期待。

我常常問自己，環法為什么有這樣的魅力？就像我常常問自己，巴黎圣日爾曼和馬賽，或者是皇馬和米蘭，為什么有這么鐵桿的球迷？做記者這么多年，總是享受著特殊的通道，總是忙著賽后的趕稿，常常是費心于細節之中，反而忽略了比賽給我們帶來的強大的刺激，或者說是那種情感投入的失望或者得意。總而言之，就是吃了飯，但是忘記打開了味蕾的開關。這是一個多么大的浪費啊！

直到這兩年，稿子寫得越來越少了，才發現快樂越來越多了，向往也越來越多了。去年的法網，覺得電視不過癮，去買法網的決賽和半決賽的票，才發現都是四位數的高價，咂咂舌終于做罷。好多年，我都是坐在記者席里，可以隨時來，隨時走，還可以約一次巴黎巴銀行贊助的免費按摩，還有眾多的晚宴和雞尾酒會。不過，說老實話，還真的沒有買一個最后排的座位，看得舒服和過癮。就像吃了若干天的米其林餐廳之后，真的懷念一個匹薩餅，一碗越南河粉，或者是一盤三鮮餃子，這才是屬于我的，一個自由自在的小民的幸福。

每周不停的比賽，每一場都是自己的開場哨，就像我們每一個早晨，都有窗外照進來的曙光。日子可以是一樣的，但是，我們卻可以把它過得不同。就如同我和你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我們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也是不同的。我甚至沒法說，哪一個更好，你的財富和我的自由，青春的無知和成熟的智慧。

感謝微信，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甚至也調整了歲月的焦距。大學時代的詩社的朋友們重新建了一個名字叫作復興的群，好多年前的場景一下子復活了。那時候，朗誦詩歌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我們不斷地涂抹，喝酒，然后朗誦，然后歌唱，然后醉臥在主樓前面的草坪上，那樣的快意，此后再也沒有過。自以為漸漸聰明的我，再也沒有冒出過那么多的傻氣，可能會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悄悄地放出了很多屁。

在那些年志同道合的我們當中，已經走向了四面八方。好多時候見了面，就連熟悉的感覺都恍如隔世。還有很多人，那種默契好像從未改變。我尤其敬佩的是，在我們當中，那些一直堅持自己如初的信仰的家伙，無論是贏得了殊名與否，可以確定的是，刷新了自己的高度。和他們相比，我就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俗人。而能夠始終作為他們不敷衍的兄弟，我也可以自豪地說，在我的身上，肯定有同樣的傲氣。

好多我們曾經瞄準的目標都已經不值得看上一眼，好多我們曾經遙望的地平線一樣的遠方都已經甩在身后，目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們又有了新的目標，新的盼望。這些新的目標，可能并不是很高大上，可能并不是天涯海角，可能更加細致，可能更加平靜，可能更加深入，可能更加久遠。

就像環法大賽，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仍然凝聚了我們這么多的熱情，就像一瓶老酒，每一次打開瓶，都有不同的醇香。我們真的幸運啊，有這么多醉去的機會，一場比賽，一段旅行，一本小說，一首詩，一次連著一次的聚會，一杯連著一杯的酒和咖啡。每一個出門的時候，就都不妨抖掉所有的煩心，這個世界上，不斷重臨著快樂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