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忽視TPP的正能量

◎ 文 《法人》特約撰稿　劉興成

不要忽視TPP的正能量

◎ 文 《法人》特約撰稿劉興成

TPP無形中將提升國際法的作用，讓國家法治與國際法治一體化融合，法治成為更澎湃的世界潮流

2015年10月5日，介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的12個談判國在美國亞特蘭大舉行的部長會議上達成基本協議。有人認為TPP是“經濟北約”，有些人將TPP稱之為針對中國的“ABC”戰略（Anyone But China）——“誰都行，唯獨中國不行”，還有人擔憂調侃TPP會“踢中國的屁屁”。果真如此嗎？

TPP非美國孤立中國的工具

古希臘著名歷史學家修昔底德認為，當一個崛起的大國與既有的統治霸主競爭時，雙方面臨的危險多數以戰爭告終，這就是“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雖然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強調中國和美國要避免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但顯然有人將TPP當作“修昔底德陷阱”的注腳，把TPP當成美國孤立中國的工具。

現實恰恰有相反的證據證明，美國無法利用TPP孤立中國。第一，TPP不是美國發起的。2005年7月，智利、新西蘭、新加坡和文萊四國簽訂了《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關系協議》（TPSEP），這是早期的TPP。TPP成員之間彼此承諾在貨物貿易、服務貿易、知識產權以及投資等領域相互給予優惠并加強合作。該協議的重要目標之一就是建立自由貿易區，采取開放的態度，歡迎任何亞太經合組織（APEC）成員參與，非APEC成員也可以參與。美國于2008年2月才宣布加入TPP。

第二，TPP對中國開放。TPP“最終條款”章節規定，只要獲得各締約方同意并得到每個成員國法律程序認可，TPP對亞太經合組織的成員和其他國家或單獨關稅區的申請加入持開放態度，也規定了締約方退出TPP協議的程序。也就是說，TPP進出自由。美國根本沒有將中國排除在TPP之外的權利。

第三，有中國加入的TPP容量更大。TPP涵蓋的經濟規模約占全球GDP的40%。中國加入TPP，符合亞太地區也符合美國的長遠經貿利益，TPP的容量更客觀，TPP的經濟規模起碼占全球GDP的50%以上。如果TPP不能包含全球價值鏈上的重要成員中國，這樣的全球價值鏈是不完善的，TPP規則也很難成為21世紀普及的規則。

第四，中國從未正式申請加入TPP談判。不管認為現在加入TPP對中國不利，還是中國目前不具備加入TPP的條件，中國尚未申請加入TPP是不爭的事實，這與美國是否排斥毫無關系。

第五，TPP在美國爭議很大。美國總統奧巴馬曾就TPP表示，“不能讓中國這樣的國家制定全球經濟規則”，這是說給對TPP爭議很大的美國人聽的，為了TPP能夠在美國國會獲得通過。奧巴馬的話給我們的啟示是，遵守規則才有更多的機會制定規則。

TPP不是美國孤立中國的工具，那么，TPP究竟是什么？TPP既是高標準的自由貿易協定，但又不限于貿易領域，TPP的統一監管標準包括：貿易和服務自由、貨幣自由兌換、稅制公平、國企私有化、保護勞工權益、保護知識產權、保護環境資源、信息自由（包括新聞自由、互聯網自由等）。

國際法主導TPP的運作

國際法指適用于主權國家之間以及其他具有國際人格的實體之間的法律規則的總體。《國際法院規約》第38條規定，國際法的主要造法方式即國際法規則形成的方式為：條約、國際習慣法和為各國承認的一般法律原則。

國內法是一個國家內部的法律，它調整在其管轄范圍內的自然人和其他法律實體的行為。國內法的主體主要是自然人和法人，而國際法的主體主要是國家。國內法由國家立法機關依程序制定，而國際法是國家以協議的方式來制定的。國內法主要依靠司法機關的強制力得到實施，國際法則主要依靠國際組織加以維護。國際法與國內法有不同的特點，沒有世界政府存在，決定了國際法是“軟法”，但在法治成為世界潮流的時代，國際法仍然是法律，國際法為國家規定了權利和義務，具有特殊的強制性，其效力得到公認，世界各國普遍遵守國際法。

國家在制定國內法時，應考慮國際法的原則和規則，不應違背所承擔的國際義務。國家在參與制定國際法時應考慮到國內法的立場，國際法的原則和規則可以從各國的國內法得到補充和具體化，國內法可以從國際法的原則和規則得到充實和發展。國內法和國際法互相補充、互相滲透，不能互相干擾和排斥。國際法不得干預國內法，國內法不得改變國際法，兩者應當是協調一致的。

TPP作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是成員國之間的國際法，主要包括9方面的內容：1.商品貿易：對1.1萬種商品取消關稅，實行零關稅。2.服務貿易：采用“否定列表”，除非明確規定保留的項目，其他所有服務部門一律開放，包括未來出現的新服務部門。3.農業：取消農業的保護性關稅和補貼。4.原產地規則：單一TPP原產地規則，并對敏感行業實行保護性原產地規則，如紡織品從棉紗到服裝制作的全過程，都必須在TPP成員國內加工。5.國外投資：“投資者-國家爭端解決”（ISDS）條款允許外資企業以一國法律損害企業權益為由，援引國際法起訴該國政府，謀求國際仲裁。6.競爭中立：要求在融資、監管和透明度等方面，確保沒有給予國有企業不公平的競爭優勢。7.知識產權：專利、商標、版權、工業設計、產品地理標志、商業秘密和其他形式的知識產權加強執法和知識產權保護。8.勞工：執行國際勞工組織五大基本原則，包括結社自由、集體談判、禁止強制勞動、禁止就業歧視等。9.環保：禁止通過降低環保標準來吸引投資。

TPP國際法的誕生，意味著標準更低的世界貿易組織（WTO）國際法被局部取代，WTO將會被逐漸邊緣化。TPP成功之后，如果《跨大西洋伙伴關系協定》（TTIP）得到實施，則足以把WTO架空，讓WTO名存實亡。TPP無形中提升了國際法的作用，讓國家法治與國際法治一體化融合，法治成為更澎湃的世界潮流。

中國應盡早加入TPP

公平正義是法治的主要內容。溫家寶總理認為，公平正義是社會穩定的基礎，比太陽更有光輝。習近平主席提出，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在中國解決溫飽問題后，中國社會的基本矛盾，轉變為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公平正義需要，與提供公平正義服務的國家治理能力之間的矛盾。滿足民眾的公平正義需求，應是“中國夢”的重要組成部分。

總結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經驗，就是對內改革推動對外開放，對外開放促進對內改革。實際上，將公平正義注入改革開放，改革開放可以四面開花：對內改革、對內開放、對外開放、對外改革，目的都是實現公平正義。

TPP在2015年橫空出世，正是與中國法治并肩前行的時機。觀察TPP的內容，TPP要達到的標準，可以解決中國國內改革的一些難題，如國有企業改革、中小企業成長、創新與知識產權保護、加強競爭與消除壟斷、自由與法治、增進健康與環境保護等。

包括中國在內的一些國家難以接受的TPP規則，是政府有可能成為TPP成員企業或投資者提起國際仲裁的對象，政府的權威性無疑被削減，在國家和政府分得不是太清楚的地方，認為國家主權地位受到影響。其實這是法治理念的問題。TPP國際法是國家制定的，難道國家所屬的政府不應當遵守嗎？政府的權力得到權利和司法的制約，對預防和消除腐敗有利。限制政府干預經濟的權力，正是中國在進行的一項改革。

如果中國不參加TPP，有什么效應？第一，全球的產業鏈可能要重組，中國將失去“世界工廠”的地位。第二，中國的人口紅利、低工資優勢喪失，中國制造的產品難以出口。第三，隨著中國綜合成本的上升，中國企業無法和TPP成員國企業競爭，中國將失去國際競爭力?？傊绻粎⒓覶PP，中國從參加WTO后所得到的好處將得而復失。

中國正在走向經濟增長市場化和國家治理法治化的“新常態”，TPP的國際法原則和規則，與中國的“新常態”是協調一致的。不要說TPP的標準太高，中國達不到。越南和日本能達到的標準，中國的“新常態”一定能達到。

只有中國加入TPP，才能有更多的機會參與制定全球經濟規則，有利于爭取自己的國家利益，讓奧巴馬“不能讓中國這樣的國家制定全球經濟規則”的話落空。

可見，中國加入TPP利大于弊，中國應盡早加入TPP。中國從加入WTO獲得很多利好，必將從加入標準更高的TPP獲得更多、更大的利好。

當然，中國還存在不加入TPP但仍然有TPP發言權的可能。如果中國推動將TPP的國際法內容注入WTO，則被邊緣化的不再是WTO，而是TPP本身，TTIP也不再有談判和達成的必要。只有中國在國際上推動以公平正義為目的法治，才有可能在和平崛起的過程中立于不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