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

小樣

那年夏天

小樣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段揮之不去的記憶，我也是一樣。不過，我可能早已忘了心中隱隱的悸動，忘了擁有他時像小孩子得到糖一樣的得意……當一切變得平淡，用一顆近乎平靜的心，來說說有關他的事吧。

中考后還沒出分的夏天，注定是郁郁蔥蔥的；然而，瞬間的放松并沒有帶來多少閑適的感覺，因為成績還是個未知數。此時，我的心緒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大街上滿是被紅燈壓抑的汽車，就像一只只蝸牛，懶散地趴在地上。沒多久，一串汽笛響起，汽車拖著尾氣，迫不及待地駛過。這就是我的夏天。

等待分數也是一種折磨，也許還不算痛苦，而令人不安的是在等待分數的過程中突然意識到“還有一個多月又要上學了”。于是，我被父母催促著，又背起了書包走在去補習班的路上。

我默默地接受這個事實。暑假第一天補課，我遲到了。

在眾多人的注目之下，我紅著臉直奔座位，可是……

“同學，這座位是我的！”一個男生抬起頭，看著我，略怔了一會兒，然后拿起書包，坐在我左邊的位置上，全過程不超過五秒，卻讓我難以忘記。這像極了一般小說中的狗血情節，但這就是初見。

他叫孟子洋，身上散發著淡淡書香的男孩，就站在我的身邊，很巧合地沖進了我十五歲的夏天。

我本來就頗具男生氣質，很容易和男生打成一片，也可能是我臉皮太厚，黏著他講令人討厭的函數題。總之，我們很快熟悉起來。不過，我們的關系并不復雜。他上課來晚了，我會幫他抄筆記；我遇到不會的數學題就厚臉皮地讓他講。日子過得飛快，快到每天都變成了一個畫面，快到之前日思夜想的中考分數如晴天霹靂般砸到了我的臉上。那個分數和我估算的相差甚遠，頃刻間，我有了想跳樓的沖動。而且，我的跳水式志愿也注定不會有一個美滿的結局。我和省重點高中無緣，直接被普高錄取，三年的努力一下子變成了泡沫，沖散在洶涌的學海里。

現在想想，那段遠離陽光的日子還是無法忘懷的。我沉浸在失敗的打擊中，無法自拔。在我的眼中，講新課的老師的嘴皮子就像魚吐泡泡一樣，一張一合，聲音由近而遠，再由遠而近，最后畫面定格在被我涂鴉的草紙上。低下頭仔細一看，上面還有孟子洋清秀的筆跡。

“美美，你怎么了？”

“我沒怎么，就是考砸了，我怎么和你說呢？”

“不好說，那就別說了。”

我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過一會兒，我的心情才好起來。

“你的分數一定很高吧？”

“也不是很高。”

他睜大了眼睛，不聲不響地看我。

“一切都不重要了。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這次，我只考了697分，志愿報的也有問題，只能去普高了。”我以為我會哭，就像很多女生顯示柔弱一樣，哭給眼前關心自己的男生。然而，我沒有這樣。我要展現給他的是鎮定與堅強。他的分數的確比我高，但只高出了10分，由于志愿填得好，他去了一所省重點中學。出人意料的是，他沒有安慰我，只是說普高也沒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關鍵還要看自己！我記住了他說的話。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補課這種無聊的日子也因為有他陪伴而多姿多彩起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習慣性地叫他子洋，他也欣然接受，并耐心地解答我的問題。有他相伴的日子，我不再孤單，甚至對數學產生了興趣。雖然中考并不順利，但他說過“一切都還來得及”。

補課已經結束，我們又回到不同的軌道上來。我約他在市圖書館見面。我在期刊閱讀室，他在圖書借閱處。時間一點點地過去，長身體的男生是扛不過餓的，他開始炮轟我的手機。

“美美，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好。”

“那你出來啊。我都要餓死了。”

“等一下。”

……

穿過烈日下的綠茵，我看見他不算英俊的臉。那個時候，有一顆不知名的種子落在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最后在我空曠的內心發瘋地生長，直到它的根穩穩地扎在心底，一觸即疼。我們膩在快餐桌邊，一邊吸著杯中的可樂，一邊打趣地說笑。最后，我比他更快地伸了出手，把錢遞給了服務生，也許是男生本有的尊嚴，他執意要把錢給我，我沒收。

我看到他很不自然的樣子，便說：“子洋，別忘回請我就好。”

“回請哦！”

那年夏天，我過得無比充實。我們經常泡在圖書館，看各種各樣的書，從國家大事聊到生活點滴。他也請了我吃了幾次飯。最后一次是在補習班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里。他沒多說什么，只是低頭。我下意識地感到，我們以后是不會見面了。新學期就要開始了，誰還會記得只相處不到一個月的人呢？想到這里不免有些憂傷，我也只能輕輕地搖頭。他和我并排往車站走，一步步地走著，就在夏天還算陰涼的樹陰下……

站臺上，他看我被人擠上了公交車。車里很吵，小孩被擠得發出了哭鬧聲，婦女小聲地抱怨著……所有的一切都揉在一起，但是，還有一個人在車窗外看著我，等車里的我向他揮手。我擠到車窗前，看到他站在不遠處，用一種憂傷的眼神看我。我沖他擺手，他也揮起手臂，然后一點點地變小，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我想給他留下一個燦爛的笑臉，卻怎么也笑不起來。我把臉緊緊地貼在車窗上，他會不會更清楚地看見我？會不會看到我喃喃的嘴中，還喊著他的名字？

編輯/黃書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