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劉懷彧
喜劇人物(六章)
湖南 劉懷彧
仰視而后俯瞰自己,總是喜劇中的卑瑣人物。穿不紅不黑的衣冠,招搖過市;以逗笑自己,為終身樂事。
從夢到醒而后到醉,我們總幻想明天,能獲得一個最佳的角度,丟出一塊石頭,撿到三只肥鳥。在該哭的時候笑起來,在該笑的時候哭起來。那些獻給主角的嘻笑和掌聲,使我們急流勇退,跌入某一扇門洞。
冥冥之中的導演啊,遣我到一出悲劇中去吧。我愿在一掬純凈的眼淚中,作一次崇高的亮相。
詩人收起雨傘,他不想讓自己的理想,打濕別人的衣衫。詩人繞過熱鬧的餐桌,他不想讓自己的真理,碰落別人的筷子。詩人坐到角落里,他不想讓自己的信仰,破壞了別人的風景。
詩人抱著琵琶,遮住懷中的詞語。它們像嬰兒,動不動就啼哭。一杯熱茶,一碟涼菜,他不想讓忙碌的小二白白張羅。
另一個詩人來了,坐到了一起。不是因
為很熟,而是這個曾經鬧得很兇的詩人,現在根本不想讓人看到。
燈光爍爍,人影綽綽。尋歡的人,踩著自己奔跑。繁華總是潦草,歡樂總是倉促。腦子一熱,我們總不免,縱身下跳。
酒杯舉起,又放下。只一聲嘆息,狂風吹折了春草,總有一場小雪,叫蒼老。
風中聳起,飽滿的高原。往事這匹肥碩的馬,讓我接近,鳥的飛翔。春天沒有看見我。那只白色的鳥,沒有看見我。那朵寂寞的藍色的花,沒有看見我。
為夢想所困的人,夜夜落草異鄉。天明,把面具藏好,良民一樣出現,在百姓之中。
如果餐桌是一個局,那你舉起的杯子,就是機關。你擴展到耳根的笑,是冉冉打開的鴻門。
你說兄弟,咱們言歸正傳,今天只準撒野。王顧左右,是誰說起了段子。給你推薦洋酒的小姐,貴妃一樣撮著嘴,撫胸,露出一塊白玉。
那夜你喝得不少,也說得很多。最深刻的一句是,“咱們是兄弟!”最后,你說:兄弟你貴姓?!
你有個有趣的小名,也叫外號。當然不叫東坡居士,也不是空空道人。
小名嬉皮笑臉,很夸張??鋸埖米屓藧阑穑埠苜N切。貼切得叫人氣餒,黏在左右,跟在前后,打打鬧鬧,像只癩皮狗。直到童年遠去。少年不回;直到鄉音拗口,記憶層層剝皮,褪成了白色,小名杳無音訊,像一個失散的兄弟。
現在偶爾想起,你嘴角蠕動。突然覺得,自己的大名反像虛擬的外套。而小名卻如貼身內衣,防寒保暖,有時還可避避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