秸 桿（六章）

浙江慈溪逍林中心小學 張紅霞

古鎮的狗

眼皮撐開，又垂下。撐開，又垂下……

下巴似有千斤重，支撐不起，一次又一次地貼近地面。

古鎮里的狗，最不善理人。陽光晴好，睡覺才是正事。

青石板傳來的足音，和嬉笑怒罵的聲音，都似被過濾。冒著“好狗不擋道”的惡名，它們袒胸露乳地左側躺，右側臥。一翻身，繼續夢中的春秋大義。

綠葉磚墻

有些磚墻需要有綠葉來點綴。

它可能因為年代的久遠，而不耐地脫掉了石灰，只剩下三三兩兩的青磚，泛著歷史的黑，被青苔爬滿。

但是，只要有那么一片，兩片，三片……

數不清的心形小綠葉。“嘿呦，嘿呦”地小聲喊著口號，手拉手，肩并肩地從墻頂向下探，試圖窺測時空的深度。再順勢掛下一條細細小小的垂蔓來。坐著秋千，看著墻外游人如織。

那是再快樂不過的事情了。

聲 音

夜很靜了。只有兩個男人，在暗黑的路上，嘰嘰咕咕地講許多話。

聲音在周邊人家的道地間亂躥。扭曲、翻滾，做盡各種擾人心魂的動作。

最終，停留在了我家場地的上空，打著轉不肯離去。

透過黑夜，我看不到那聲音。深居簡出的眼睛，即使在白天，也難以戳穿某些肆意的喧嘩。

我想，如果我在暗處，我是不會起高聲的。

夜晚的村子，會因為幾個人的嘈雜而一個趔趄。

秸 桿

枯槁。被天空硬生生地截去頭顱。曾經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提老攜幼，衣褸破敗。插向天空的雙手，哭喊末日的乞求。

沒有豐收做后盾，掏空的心肺被霜封凍。

在遺忘的土地上，站得悲壯！

數千狗尾巴草，沾染著光陰，以衰敗的姿態，一眾匍匐。

深秋將至，沒有一株可以逃脫。

荒

窗外的那籬笆木槿，齊刷刷地變成枯黃，在我上一次拉開窗簾之后。

像極了灶口即將被投進的柴火，一夜之間，血色全無。

流失。它的壽命精力，以極早的，壯觀的方式瞬間告別，讓人不及挽留，雙手握空……

想說一些什么——人總是對某些預示，見若不見，置若罔聞。

生命的荒蕪，以鋪天蓋地的姿勢而來，

人卻懵懵懂懂，行走如斯。

溫 暖

我最不理解的是棉花。

一樣的陽光雨露，她捧出的不是冰涼的果子，卻是暖和的棉球。白白的一團，給清晨的大地，溫暖的包裹。

過去，她肯定受過很多冷，瞧它的桿子都凍得發紫。漫天的冰雪，僵硬的土地……

她以靜坐的方式，推開肆虐的狂風暴雨。

四顧荒涼，不是以同樣的方式與外界對抗。而是，換一種角度思考，用一己之力，來貢獻綿薄之熱。

因為她的以德報怨，世界的確溫暖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