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組詩）

□馬端剛

底牌（組詩）

□馬端剛

四十五歲記

即將過去，一天，一年

清晨還是奔跑的孩子

午后被奔跑的孩子叫叔叔，父親

黃昏來臨，就看不清自己的臉

仿佛生活的水已經漫過了腰

精心構筑的城堡

夜深人靜的時候輕而易舉地被瓦解

鏡子里的往事

童年，青春，愛情，被無形的手涂抹

最柔軟的情節，在僵硬的城市飄蕩

風不停，雪未到

溫暖的文字躲在角落，無聲無息

年近半百，善意涌現

獅子王安靜地回憶曾經的征程

四十五圈漣漪，慢慢擴大，消散

時間之上，世界過了黃昏又是清晨午后

撕裂的傷口漸漸愈合

遺落在春天的故事開始發酵

云在暗夜中涌上山頂，越來越沉重的寒冷

甜蜜，苦痛完美地重疊

過去的心動在透明易碎的容器里蕩漾

一生的風景，換作淺斟慢飲

親手創造的火焰，沸騰了身體的海

那比悲傷更盛大的歲月，我一仰而盡

獨行的人，是大地的一朵云

東南西北，我們在十字路口

一次次分別，風雪吹干的淚水

夜色里衍生的每個日子

從青絲到白發，不斷地堆積

活著的，離開的，結為了六瓣雪花

燈火熄滅的時刻

喧嘩與寂靜在繩子的兩端

屏住呼吸，延伸的路遺失在夢里

指間的夜與晝，在溫暖中蕩漾

與外面的世界只隔了一扇窗戶

收回褶皺的病癥，四處流浪的魂靈

在曠野上，一絲不掛地奔跑

掛滿了枯枝的冰錐，是一敲就碎的思念

故鄉的老屋已落滿了灰塵

腳印里寫著一段一段無盡的惆悵

多年來反復書寫

寫著寫著溫度就降下來

新年的前夜

寒冷在紙上現出原形

思念，是看不見的疤痕

剩余的抵抗，也是疼痛

遠山，或者更遠的地方

蒼茫，寂寥

一場大雪之后，燈火闌珊時

用眼睛描摹一條通往山頂的路

天上，塵世

獨行的人，是大地的一朵云

影子在燈光下一寸一寸變矮

剩下的夜，剩下的日子有些急迫

筆端的殘章斷句，被奔跑的馬踐踏

踏響了殘余的憂傷，飄落的祈望

在失眠的黑色中越陷越深

將身體揉碎，成為紛揚的雪

反復漿洗著燈紅酒綠的城市

遙遠而漫長的路，是未燃盡的香煙

半夢半醒間，看見一朵重生的花

吞咽間，黑暗慢慢打開了晨曦的門

和影子一起站立

眼里是遠方

陽光開始沉淪

走向在某些遺忘的細節

起身，寂靜成為一種聲音

看不見，霧霾里發生的事

雪落，花不久也會開

前世和流年，紛紛揚揚

來了，走了

是結束，就有開始

殘月照亮了河水

一顆奔跑的心

蕩漾不止

枯草瘋狂地等待著綠色

在夢的轉角

溫暖即將到來

冬的噩夢蘇醒之后

才知道，辜負了一場又一場雪

融化了，堅硬如水的信念

暗流隱藏在夜晚

怎樣的痛，還是緊貼著皮膚

在春天的入口處

描述變得蒼白無力

一遍一遍

飄浮在空中的文字

云起云落

皈依的鐘聲響徹黎明

清洗冬天的留下的積垢

陽光下，和影子一起站立

想象，一樹樹桃花燦爛

我想說

雪，還下

像不曾原諒的錯誤

放養的詞語

夜，講舊事

時間的皺褶

跌宕起伏

和雪一樣，落在了昨天

渴望或者恐懼

虛幻的面容和軀體

指尖的溫度逃脫了

關押在語言里的暗獄

含苞待放

這時的記憶心安理得

寂靜，無與倫比

所有的憂郁，都是白色

返回原地

相遇，在交錯地發生

一雙手，接住天上的淚

一條河與另一條河重疊

風過后，聲音被湮沒

病句沉默，沿著神的旨意

各自回家，我想說

雪，不小心遮住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深處，一個又一個淪陷的夜晚

紛紛揚揚

責任編輯 李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