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戰爭吞噬的歲月

□桑福海

被戰爭吞噬的歲月

□桑福海

萬大個子，如今八十多歲了。是位解放戰爭扛過槍，抗美援朝渡過江的老兵。

從朝鮮戰場負傷回國，一躺就是五年。傷在頭部，是個貫穿傷。左眼進去右邊后腦勺出來，殘疾了左眼。

出院回部隊報到時，才知道部隊開往北大荒了。

他追到老部隊，老部隊老戰友新生活又煥發他激昂的戰斗情懷，干啥想啥琢磨啥，很快他又成為生產能手技術標兵。

那是個崇拜英雄的年代，更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歲月。

王老師是山東支邊女青年，在農場學校教書。

一日，農場安排抗美援朝英雄人物代表到學校給紅領巾作報告。

萬大個子的英雄事跡感染了在場的所有人，更打動了王老師的心扉，淚水洇濕了她的衣襟,確切地說是她深深地愛上了這位殘疾了一只眼睛的獨目英雄。

那晚，月上柳梢頭。

蜿蜒的河畔，萬大個子被王老師約來。

“謝謝你，王老師！我們在一起真的不般配。”

“般不般配我自己知道，我喜歡最重要！”

“你看我瞎了一只眼睛，還比你大十六歲，將來你會后悔的！”

“我愛的就是你為革命犧牲的精神，我不嫌棄你的瞎眼。至于年齡大幾歲無所謂啊，我爸爸比我媽媽大六七歲，可是看起來我媽媽比爸爸蒼老多了。”

月下，清風微拂，萬大個子無語了，他轉身向居民區走去。

“我媽媽說男人大點知道疼媳婦，女人還不耐老呢！”王老師望著星空，像是自言自語。

再約，萬大個子加班呢。

又約，還在加班！

在王老師心里，萬大個子就比她大個六七歲，也就是她父母之間的年齡差距。什么大十六歲打死她都不相信。

她想：我得像軍人攻山頭那樣，拿下眼前這座山峰。正面強攻不奏效，就迂回作戰！

王老師去求自己的校長。

校長的愛人是農場場長更是萬大個子的老營長，就請校長幫忙撮合。王老師的小九九是場長在家一定聽校長的，萬大個子啥事都聽場長的。

老營長一聽說王老師愛上了萬大個子，高興得跟自己要娶媳婦似的。告訴校長給大個子多瞞幾歲，不然年齡懸殊十五六歲，外界看你們王老師吃虧。

雙休日，老營長約萬大個子聊天，校長領著王老師在家包餃子，置辦酒菜。一應齊整了，四人分賓主落座。王老師搶著倒酒，萬大個子忙著照應，兩位大媒看著高興。

老營長兩杯酒下肚就打開話匣子了，指著萬大個子說：“瞧把你小子能的，王老師這么漂亮的姑娘主動追求你，你小子還‘四楞被服——疊起來了’，裝什么高風亮節啊！”

“營長，我是個殘疾人，還比人家大十六歲，不般配啊！”

“什么殘疾啊，沒有那只眼睛你能成為英雄嗎？什么大十六歲，我不知道你歲數嗎？你當兵就給我當通訊員，才十幾歲，還沒有槍高呢！”老營長指著他喊。

萬大個子知道老營長的苦心，所以不敢再爭多大歲數了。

“什么山頭沒拿下？美國鬼子都敢俘虜，怎么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還能吃人啊？大幾歲算什么，我比你嫂子大十七歲呢，怎么了，不是很恩愛嘛！趕緊張羅結婚，然后帶回家見老爹老媽！慫蛋！你個獨眼龍不像我的兵！”說著，老營長端起酒杯，晶瑩的淚光閃爍著：“我們能活著，喝酒吃菜娶老婆，那是我們犧牲的戰友把生留給我們的結果。為了死去的戰友我們要珍惜生活，更要珍惜愛情。”淚水滴進酒杯，老營長把它倒在地上。

“大個子，還是不是我的兵？”

“是！”

“我代表所有的戰友命令你娶了王老師，能不能完成任務？”

“報告營長，保證完成任務！”

飯后，老營長從口袋里翻出僅有的三十六塊錢塞進萬大個子口袋，說這是我和死去戰友給你們的禮金，替我們多生兒子，將來都當英雄！

從老營長家出來，老萬一只手拉著王老師，一只手拿袖子擦眼睛，他眼前總有那些活蹦亂跳的戰友在圍著他倆鬧。

新婚之夜，一對新人相擁而臥。

英雄也是凡人。后來王老師也感覺到了萬大個子在年齡上確實沒有對她撒謊。

于是，沒事時王老師和萬大個子經常在一起數著指頭算加法，什么多大當兵？解放軍幾年？志愿軍幾年？住院幾年？農場幾年？

算著算著倆人就哈哈大笑起來。

安石榴點評：戰士萬大個因為戰爭耽誤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卻獲得了王老師真摯的愛情。這是個愛情和婚姻完美統一的模范故事。產生于激情燃燒的歲月——不敢說這個故事只能屬于那個歲月。把故事漂移到當下的背景，這就是是個屌絲逆襲的故事了，足夠勵志，但感覺會有一點戲謔、幽默，不那么莊重。細細想來這恰是時代的差異！《被戰爭吞噬的歲月》的作者似乎故意拿來做對比，以此證明，物質的匱乏并不能夠貧瘠人的精神家園，倒是豐富的物質浸淫下的網絡時代，荒蕪了人的精神境界。反諷，但赤誠！

責任編輯 孫俊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