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老母雞

◎宋 超

娘養了一只老母雞。

送兒子去參軍那天，爹準備殺了它替兒子壯行。

等孩子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后，咱給孩子開慶功宴再殺也不遲！娘說。

娘六十歲生日那天，家里連做一碗長壽面的東西都沒有，爹又想起那只老母雞，準備殺了它給娘做一碗雞湯面。

千萬別打那只老母雞的主意，那是留著等孩子回來開慶功宴的，你不是說，孩子現在都當排長了嗎？指不定哪天孩子就帶著部隊打回來了……娘說，把臉轉向一邊。

留著，留著，留著，都依你的，給孩子留著。哦，忘了跟你說，昨天我去鎮上了，那邊的人說，咱孩子又出息了，升了副營長……爹揉著眼睛說。

爹是黨的地下交通員，娘知道。

這孩子，娘沒白疼……娘說這話時一臉的自豪。

不久，娘病了，一天比一天嚴重，醫生說，娘是絕癥，時日不多了。

爹又想起了那只老母雞。爹想在娘最后的時候能喝上一碗他親自熬的雞湯。

娘這輩子還沒喝過雞湯呢！

千萬別，我走了你還在，老母雞還得留著，沒人跟你說話了，悶了，就跟老母雞嘮嘮……娘老淚縱橫。

他娘，你就放心吧，咱以后說話的人多著呢，等孩子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回來了，有兒媳婦，有孫子，你還怕沒人跟我說話？可苦了你，沒等到就要……爹流著淚說。

他爹，別說了，你要是想哭就別憋著，想哭你就痛痛快快哭一回，孩子是在戰場上犧牲的，又沒給咱丟臉。娘說。這孩子，娘沒白疼……

娘說這話時一臉的自豪。

你咋知道……

別管我是咋知道的，記住，我走后你一定要每逢單日帶上幾個雞蛋去一趟長壽藥房，找那個抓藥的……

你也是……

世道復雜，人心難測，我怕……就沒告訴你……

接頭暗號？

雞蛋可以換藥嗎？

老母雞下的蛋可以換。

娘咽氣的時候一臉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