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文



提起海上漁夫的驚險生涯,很多人可能讀過賽巴斯蒂安·榮格爾的暢銷書《完美風暴》,一部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講述海上狂風暴災難的書,但讀者的焦點仿佛更集中在大自然刺激的天氣上;后來沃夫爾岡·彼得森據此書拍攝的電影,更是因過多的計算機特效及編劇的拙劣而成為很多人眼中的鬧劇。而一直癡情大海的法國攝影師Jean Gaumy出品的無與倫比的華麗的作品則在這一領域,彌補了他們的缺陷。
癡迷大海,走入巨浪
很對人對于大海都有著一種情結與向往,Jean Gaumy也不例外。但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駐足觀看或淺嘗輒止,JeanGaumy卻選擇了深入大海的內臟,去到海上與漁民們一起生活。這是對于童年夢想的追求,也是一名攝影記者的執著使然。1984年,在經歷多年的攝影記者生涯之后,Jean Gaumy終于有機會深入大海,他跟隨開敞甲板拖網漁船一起出海,但這次的海上生活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一個巨大的起伏波浪給我們晃得到處滾……我在甲板上不由自主地滑得很遠,為了保護我的相機胸腔卻撞到了隔板的螺栓上,痛苦難當……”,在他的日記中他如是寫道。
海上的生活雖辛苦艱澀但卻又頗有情趣。甲板下面,船員的住宿環境潮濕而腐臭、汗水與煙草的味道彌漫了整個空間,桌子通常很小,擠滿了油膩的盤子、骨頭、啤酒罐、速溶咖啡、白酒、紅酒和杯子里浮游的煙頭,大家一起吃一些可憐的食物,卻興致勃勃地談論那些墻壁上的貼報、人生、談論溺水的那些人事、金錢或是女人。他們有兄弟會的朋友甚至還生存在最令人震驚的地方——礦山下面或死囚牢房……
愛上搖搖晃晃的拍攝
Jean雖然不是一個天然的水手,但是他骨子里有對于大海與漁夫的情懷,第一次的出海經歷讓他感受到了海浪所帶來的眩暈、恐懼以及身體的不適,但是回到陸地休憩數日之后,他竟然開始想念船上的生活,那種搖搖晃晃拍攝的狀態他真的是愛極了,就像李白醉酒之后的那種暈乎卻又靈感涌現。于是他比漁民還焦急,等待漁船的再次出海。
在1984年至1998年之間他數次跟隨漁民們下海,融于他們,記錄他們。他也因此才能拍攝到如此冷峻、絕美、親切的海上生活寫照。Jean發自肺腑的著迷于那些海船與甲板上的日常生活。壯漢們常穿著閃亮的油布雨衣,彎下腰蜷縮在船舶甲板的邊緣,分揀網上來的魚,他們站在黏黏滑膩的魚血和魚鱗上,任憑甲板在一片烏云下瘋狂地傾斜。他們互相聊天甚至開玩笑,毫無畏懼周邊的海水正在肆虐,浪尖的泡沫被狂風卷起隨時拍打在甲板上。生活里沒有什么人過得像一首充斥著絕望、骯臟、駭人的狂想曲,而這,卻是一個漁夫在日落黃昏、駕船行駛于狂風巨浪邊緣時最真實的樣子!
影像見證一個捕魚業紀元的衰落
多年的海上拍攝,雖沒能讓他成為一個漁民,卻有一顆漁者之心。他和漁民一樣熱愛大海,害怕航行的結束。JeanGaumy說,船員常常害怕回到岸上,“就像那些我去監獄拍攝的行將釋放的犯人”。也許,他們并沒有《海上鋼琴師》的浪漫情懷,但是對于另一種未知的恐懼感,我想一定有相通之處。在工作中,船就是他們的生活;而在陸地上,他們無所適從……所以當他發現了捕魚行業的衰落后,他開始變得恐懼,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到這片大海,曾認識的漁船和很多魚種在幾年間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我正在見證衰落的歷史。”慢慢的,……曾經那些葡萄牙雙桅縱帆船漫游在大淺灘等待鱈魚,壯漢們鋪設線路,用鉤子連接起開放的平底小漁船,在風雪和冰雹中航行數小時,這樣的生活也許就這樣—去不復返。
如今,來自南美漁船強勢競爭使得他們頗為被動,對手們半價卸下了小漁船捕撈的成果,空運到那些傳統的漁民市場,日益壟斷,而種種這些,都在逼著漁民們另擇生路。而在心痛之余,Jean所能做的就是去不斷地拍攝。
他將自己自詡為“攝影師水手”,以親身經歷的真實性、用照相機的影像,記錄西班牙、挪威捕魚業一個紀元的衰微與結束,所以,它像是一個世界行將消亡的遺留檔案,宣告著Jean對自己摯愛的那個漁船時代以及自己的一段艱辛而美好的航海生涯的告別。
“攝影就如同釣魚和寫作,你永遠不知道得到的會是什么。”——JeanGaumy。作為最喜歡大海的馬格南攝影師,我想JeanGaumy,用14年的時間與心血,至少,得到了人生某階段的一種如愿與圓滿,而僅這一點,便不虛此行,不虛此生。
攝影師訪談
攝影之友:對于興趣和攝影你怎么看?
Jean:對我來說興趣不僅是興趣。釣魚和攝影很像。接近、移動、觸摸、觀察、直覺。光和魚,瞬間移動,它們是一樣的!在我的生活中,攝影就像是釣魚(或是寫作),一步步走出那些堅持或是拒絕走向光明的未知。這就是為什么它如此讓人興奮,這樣的接近、相遇,帶著不可思議的陌生的世界。而去到大海是對我來說是最美妙的事情,成全了攝影師,也成全了漁者。我一直都夢想能有一個攝影工作室,在那里所有的人既是攝影師,也是漁民。
攝影之友:你為什么會開始拍攝這套作品?
Jean:生活在這個每天都在巨變的世界,我們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我們必須得努力的生活才能適應,但是有一件事卻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尋找童年之光,所以我去到了大海。
攝影之友:你為何會堅持十幾年去拍攝這組作品?
Jean:十幾年的拍攝中,我記錄了很多艱難、痛苦的時刻,它們在一天中與其他國片一起組合:河流、風、海濱,他們屬于同一個世界。我渴望去到大海,而這種強烈的欲望已經為我之后的出海埋下了種子。它不是一種報道,而是這之外的其他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它具體是什么,但是我必須去呈現它,簡單的呈現。它有著史詩般的脈絡,與漁民的堅持。
攝影之友:在拍攝時有遇到什么困難嗎?
Jean:海上拍攝不像在陸地上拍攝,我們面對的是大海,一個具有太多不定因素的地方。我得去適應的這樣的拍攝,但是相比困難,我應該感到更多的是快樂,以及對于西班牙、挪威等地捕魚業漸漸逝去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