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的標志

◎ 韓梅梅

老的標志

◎ 韓梅梅

從上海回到北京，距離去馬爾代夫還有一個星期。我帶母親去幾個大醫院檢查了身體，還去北京六院看了心理醫生。

我媽對心理醫生說：“我現在比以前膽子小了，總擔心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醫生說：“這就是老了的標志。”

我媽雖然58歲了，但是白頭發并不多，需要在頭上刨著找才會發現。

她有個大額頭，容易泛油，但不容易長皺紋。

她說：“我要到65歲以后才開始穿那些老媽媽們穿的衣服。”

她現在喜歡穿淺色的衣服，她穿運動服時最好看，特精神。

她還說：“這次回北京，讓你弟弟給我染個頭發。”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腿腳沒有過去靈便，前幾年她還得了關節病，膝蓋疼痛無比，下樓梯都困難。多虧我父親一直監督她吃鈣片，還經常買筒子骨回去燉湯喝。連續喝了兩年，她的情況終于好轉。這次出行，走陡峭的山路時都是她拉著我。

說真的，大多數時候，我真不覺得我媽媽老了。

但是當我拉到她的手時我就不這么認為了。她的手又干又瘦、很粗糙，上面還有了很多小小的斑點。

每一年去機場接她，她都比上次瘦和黑，人似乎也縮小了一圈。

在清邁酒店的時候，我想和她一起用浴室，她突然用毛巾把自己擋住，說：“你先出去。”

我知道她是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好看，兩腿瘦瘦的，肚子上卻有一圈肥肉。

我有點心酸。

后來我們聊天，我媽說：“我生你們生晚了些。這十幾年都用來照顧你們三個，現在你們都工作了，但還沒成家，我就已經老了。人老了，退休了，沒事做，就會想很多。如果早點生你們，你們現在有了孩子，我幫你們帶孩子，樂趣就多些，也就不會有時間想這么多。”

原來，頭發花白、牙齒松落和皮膚松弛這樣的事情她都不怕，她只是怕老了之后“有時間胡思亂想”。

（摘自《一起到遙遠的地方看一看》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圖 /胡蟲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