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留不住

◎ 洪 晃

根本留不住

◎ 洪 晃

永遠青春，對我這么一個46歲的中年女人來說是非常甜蜜的謊言。

今年我剛搬到上海的時候，和一些多年沒有見面的老朋友聚會。他們提醒我：20年前我走進他們的辦公室，圍巾長得拖地，一屁股坐下就開始說事情，什么寒暄的話也沒有，當時他們都私下想，北方人怎么這么不懂事。

前幾個星期在一個活動中碰到演員黃磊，他叫我“晃姐”，我笑著說：“怎么不叫阿姨啦？”20年前，我和一個紐約小哥們晚上10點到黃磊家，勸說他的父親讓剛考上電影學院的他先去演個電影，再去學校報到。那年，他剛剛高中畢業。

我翻閱著女兒過去的錄像和照片，那時候她連爬都不會，今天她已經能到處亂跑，而且吱吱呀呀開始說話了。昨天來了一個朋友，小家伙跟著他屁股后面進門，突然大聲說：“叔叔有洞！叔叔有洞！”一只手還直往上指著人家的褲襠，把客人弄了一個大紅臉。

人都會老的，永遠青春在生理上是不可能的，而所謂優雅地變老可能比拼命留住必須消失的東西明智一些。服老是好的心態，而強迫自己年輕是很窘迫的事情。

想一想，毛主席都挺服老的。他說青春是“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由此得出“世界是屬于你們的”，世界是年輕人的。我認識一個美女，她說只要出太陽就盡量不出門，怕自己曬黑；笑的時候她盡量不瞇眼睛，為了防止眼角有魚尾紋；她根本不知道紅燒肉是什么味道，因為很有毅力地在保持自己的身材。她自己開玩笑地說，等她死了，墓碑上應該寫著：某某某，由于怕老所以未老先死了。

我們要保存的東西很多，但是青春是最不值得花功夫留的，因為根本就留不住。

（激揚文字 摘自《廉價哲學》中國友誼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