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多么好（外五首）

胡茗茗

如果不是因為心中的閃電和蝴蝶

不是因為前往夢境的通關文牒

我們不會相識，乃至同學

這有多么好

每天都被喚醒、被清潔

往高處走，哪怕一點點

中年的河流總能遇見及時雨

這有多么好

還有一些合唱將伴終老

在魯院，我們的時間被分成兩截

被寵溺，深深愛，再甜一點

換做多年后孤燈下的回憶，我愿意

我愿意，后來者代替我們，繼續坐進

這神圣的光里，交換靈魂直至悲欣交集

我們重回懷抱，做一棵院子里的樹

清奇、倔強，熱愛表達和陽光普照

熱愛天空中黃金的舞蹈

這有多么好

天黑請閉眼

天黑在屋檐

呼吸放緩

躲在門后的臉冷過風語風言

踮起的腳尖的高跟輕過街上的羽絨

不能自由出入，不可輕舉妄動

一團棉絮壓下來

更多的面具還沒上路

縱然是狂潮卷起千堆雪

到底意難平

回望想愛的愛，一截一截的肉

巨大的危險下有諸般妙處——

陌生人的友善

有著不陌生的舒服

天黑請閉眼

游戲開始了

大濕地

被天使吻過的綠草地，讓風一吹

天下人的心開始有點亂

翠鳥高過猛虎，安靜大于逝水

寸草連心將濕潤團團圍住

怎么能夠那么綠！

我像饑餓已久的羊，只顧埋頭啃噬

不覺日頭西斜，歡喜心多于想象力

只有牙齒愈發鋒利，吞咽大美

亦被大美所吞，一直到

那么多那么多的綠

瞬間變成一片白

在大似海，記錄一場祭祀

一定是我雜質太多

在這冰凍與雪封的源頭

——流淌肥魚的地方

我竟然無法做到

——深呼吸

一切安排就位

生死待命而發

所有的動靜都顯得多余

只需安坐如祭祀臺上一塊饅頭

連白云都有重量，陽光直下

會踩得人生疼，會變色

會收縮我們以前

裝得太滿的眼睛

在大似海，每當我仰視

經幡之上，冰湖之上，空氣之上

那溫柔密布的目光都令我羞慚

我不知這遲到的洗濯是否趕得上

時間的大水

丟失的眼淚

在大似海，我因一場祭祀而丟掉了

一尾頭魚的昂貴和魯莽

于哈爾濱，觀冰燈

如果能夠，從現在開始

我決定掐斷經脈封閉穴道

將自己沉入輝煌而死寂的冰燈

我，終會因寒冷而昏迷

因饑餓而瘋狂

因生存的欲望而磨礪手指

目光深幽，口不能言

帶我走吧，帶我一起飛吧！

誰的聲音暗暗飄來，不絕于耳

我聞到一絲甜腥的氣息

這氣息足以支撐我走完

所有隱身的路

支撐我在缺氧的洞府不會窒息

冰雕的群山在蜿蜒

群山背后一定是高遠的陽光

蒼鷹在上空驚悚地鳴叫

它一定是我企盼已久的愛人

好的，準備完畢

拒絕一切朝我伸出的手

拒絕一切喘息、生長和波動

拒絕陽光和水

干柴和鹽

讓我在冰燈之內風干吧

尚且青春的身體，尚且孤獨的靈魂

尚且不屑

尚且冰燈

晶瑩之水,五彩之光

滲入地下

滲入空蕩蕩

大洼，在水一方

是誰在草尖逆著時光疾走

這無限延展的黃金

在水一方，一路向后

大風吹動，草甸倒伏

蒹葭蒼蒼啊

流水何湯湯

夕陽下你站在那里朝下一指

這個村莊里曾有我的親人

你不動聲色地回望、辨認

吹開浮沙，歷史深一腳淺一腳地

遠離，以遠離的方式

接近世界的心

不必有蘆花盛開空茫

不必有野鴨競相飛渡

在這個好秋天

閉上眼，全是錦繡

伸出手，就是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