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風明
核心提示:《紅樓夢》是一部什么樣的書?答案就在《紅樓夢》里,而不在于他人的評價。
關于紅樓夢的學問,可以說是經歷了一個由繁榮到泛濫的演變,今天的“紅學”一詞已經有一點被糟蹋的感覺。提到“紅學”,很容易和牽強附會、捕風捉影聯系起來。
比如,有一些標簽類的紅學。只要百度一下“《紅樓夢》是部怎樣的書”,答案馬上跳出一大串:《紅樓夢》是一部具有深度思想性的優秀作品,它以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的愛情故事為中心,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由盛轉衰的歷史過程為線索,展現了腐朽沒落的封建社會行將滅亡的必然趨勢。
一直以來,我們都過于強調“文以載道”,過于強調文學藝術的教化功能,給每篇文章都安一個閃光的思想。在我看來,這是一種對文學藝術的偏見和誤解。文學創作是一種感性行為,《紅樓夢》之所以引人入勝,就是因為它“滿紙荒唐言”。
《紅樓夢》是不是“一篇標準的‘反清檄文’、是不是一曲封建社會的挽歌”?一代文學大師茅盾先生曾評價說,《紅樓夢》寫的是一個封建官僚家庭的興衰,一個有權有勢、顯赫一時的名門望族,后來犯了罪,或者子孫不肖,坐牢、殺頭,敗了家,沒落了,“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這種事漢唐就有,屢見不鮮,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人類社會發展的歷史唯物主義史觀,生活在封建時代的曹雪芹,怎么可能有這樣的認識?
我認為,在紅學研究的隊伍中,魯迅、林語堂和茅盾三人可以作為其中的作家代表,他們的話語見解獨到,最有說服力。因為他們有豐富的文學創作經驗,最能理解曹雪芹,最能理解《紅樓夢》。而其他紅學家多是史學、哲學、考據方面的人,未必能感受到作家的創作過程,體會不到作者的“十年辛苦”,隔靴搔癢做結論,難免授人以柄。
另外,標簽類紅學中貼得最多的自然是對紅樓夢人物的貼標,王熙鳳精明強干,尖酸刻薄;薛寶釵封建禮教守衛者;林黛玉封建禮教叛逆者……這些人物標簽貼得準確嗎?
例如,在《紅樓夢》里有一個著墨不多但栩栩如生的人物賈雨村,此人通過科舉步入仕途,后在官場幾起幾落,最終被削職為民。標簽類紅學的評價是:忘恩負義、投機鉆營、貪臟枉法、落井下石,是《紅樓夢》里最壞的一個人,簡直是十惡不赦。但在你仔細看過《紅樓夢》之后,你會發現作者筆下的賈雨村并非如此。
賈雨村也并非忘恩負義之徒,他謹記甄士隱落難知遇之恩,上任知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差人前去探望甄爺”,得知甄士隱出家后,又遣人“送兩封銀子、四匹錦緞,答謝甄家娘子”。當然,賈雨村也有黑暗一面,比如將知情的門子發配充軍;為討好賈赦,幫助賈赦獲得古董舊扇子,捉拿無辜鄉民石呆子以莫須有之名問罪處罰等。但并不代表就可以一刀切地給人物蓋棺定論。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當然,并不是說標簽類紅學都是錯的,問題在于不能將《紅樓夢》臉譜化,不能像京戲舞臺上的生旦凈丑,忠奸良莠,一副面具,盡收眼底。
我曾經是帶著“《紅樓夢》究竟是一部怎樣的書”,在浩瀚的紅學海洋邊上溜達一番,原以為可望豁然大開,但卻云遮霧罩,那些結論和爭議很難讓人深信不疑,不能輕易否定,也不可隨便相信,最多只能是姑妄聽之、姑妄言之?!都t樓夢》是一部什么樣的書?答案就在《紅樓夢》里。(支點雜志2015年11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