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驚鈴

董政

午夜驚鈴

董政

“咚咚咚咚咚咚……”午夜時分，我放在床頭柜上的iphonh4忽然驚悚地響起來。我一把抓起來，迅速接通了，怕鈴聲繼續響下去，驚擾身旁睡著的孩子和隔壁睡著的老婆。

是誰在這個時候打騷擾電話呢？

“老板，能不能麻煩您下來移一下車。”我正準備斥責時，電話里傳來一個懇切的男聲。

“什么意思？”我腦子里飛速轉動，但睡意未消,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是環衛工。您的車擋住了垃圾箱。”

我看看手機顯示的時間，是凌晨0：40，心想，這個電話真夠鬧心的。坐起身，準備穿衣，又一想，忙說，“不對！我的車停在花壇邊，靠近垃圾箱，但沒有堵住它呀！”

“大哥！”那人似乎怕我掛掉電話，連忙解釋，“是的，您的車沒有堵住垃圾箱，但另一輛車把路堵了，可是我沒有他電話呀！”

我懂了。樓下的垃圾箱平時停放在花壇的一角，一半騎在花壇的空地上。昨晚停車時，我沿著花壇邊緣停的，車身靠近垃圾箱，定是晚上又有車回來停在花壇角的另一邊，把垃圾箱給堵住了。

我平時在車的擋風玻璃下放有一張紙條，留有我的手機號，方便臨時停車時，別人聯系，沒想到在這午夜時分，被這位環衛工人用上了。

胡亂穿了衣服，拿上車鑰匙，正準備開門出去時，被老婆喊住了，她提醒道：“別深更半夜被人叫出去打一頓啊！”顯然她已被剛才的電話吵醒，知道我是下樓去移車。

聽了老婆的話，我頓感毛骨悚然。是啊，雖說是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自覺一向不與人為敵，但難免也有無意中刺激到別人的。前不久，車停在小區里，還無故被人折斷雨刷呢。

但也不能見死不救呀。而且我不下去，他一生氣把我車劃了怎么辦。想到這兒，我決定還是下去看看。

出了門，下了半層樓，身上開始冒汗。此時正值盛夏，雖是夜晚，但暑氣依然灼人。從樓道窗戶往下一看，路燈下，果然有一輛拖垃圾箱的環衛車正在倒車，三下兩下，之后竟然“轟轟轟”地開走了……

我想，一定是那環衛工人等不及了，在兩車的間隙找到一個巧妙的角度，把垃圾車拖走了。我轉身回屋，心想這師傅也真是，大半夜地把我叫醒，怎么又自己了斷了？

經過這一番折騰，我已睡意全無，但想想白天還有繁重的工作等著，于是打點精神，小心地聚攏睡意……正昏昏欲睡時，“咚咚咚咚咚咚……”電話鈴聲遽然又起。

睡在身邊的孩子受到驚擾，短促地吸了兩口氣，翻轉身又背對我睡去。我一把抓起電話，看看時間，已是1：30，知道還是那人，我想大罵他一頓，但顧及孩子，只好壓低聲音質問他：“你不是已經把垃圾箱拖走了嘛！”

“大哥，我剛才在倒車，沒有走哇！”那人沒有多做解釋，但我可以想像在這盛夏的夜晚，他怎樣與酷熱、蚊蟲斗爭，怎樣壓抑對另一位車主占道停車的憤怒，怎樣滿懷歉意和無奈地深夜一再致電于我。

我再一次穿衣起床，開門時，老婆忍無可忍，嚷道：“你到底讓不讓人睡覺呀！”

我悄悄地掩上門。老婆晚上十二點才下夜班回家，剛睡個囫圇覺，被吵醒兩次，我理解她。

下樓一瞧，果然一輛黑色別克車霸氣地用整個車身把垃圾箱給擋住了。路燈下，站著一個著工作服的環衛工人，高高的路燈在背后照著他，使我無法看清他的臉。他彎著腰，連聲跟我說“對不起，打擾您了！”

我指指那輛別克車，罵道：“這車停的不是缺德嘛！”

那工人攤開手，卻無語。

對面不遠處墻邊還有一個車位，但車位旁邊有根露出地面半米高的消防栓。別克車主晚上回來一定是看見消防栓礙事，圖簡單就把車停在了垃圾箱邊。

我生氣地點火，倒車，給環衛車留作業空間。我想移到有消防栓的車位上去，但那個車位前后車留的間隙不大，我悶頭忙活了半天，車還是停不進去。

在倒車的間隙，我瞅了一眼那個環衛工人，看見他也在忙活，但他忙什么，我沒有上心。

好不容易勉強倒進車位，大概用了十來分鐘。我看看對面那輛缺德的別克車，十分惱火。得教訓教訓這個車主，我在心里想。劃車顯然不理智，好歹自己算個文化人。我拿起車里備用的紙筆，想想夜半被驚醒，一家人不得安寧，我頭腦一熱，在紙上寫下：你媽逼，會不會停車！

我鎖好車，氣呼呼地拿著紙條，在紙條背后“呸，呸”吐了兩口唾沫，準備貼到別克車上去。近前一看，那車駕駛室旁的窗戶玻璃上已貼有一張紙條！

借著燈光細瞧，只見上面寫著：尊敬的車主，請注意停車不要堵住環衛車作業通道。字跡歪歪扭扭，但語氣相當客氣。很明顯，是剛才那個師傅貼上去的。

我環顧四周，環衛工師傅早已開車離去。夜色深沉，人們各自睡在自己的夢里。我瞅著自己手上的紙條，漂亮的草書，彰顯出我沉淀了多年的深厚書法功力，但所用的看似在這個時代流行的罵詞，卻讓我背上汗涔涔的。這時，一只蚊子使勁地在我額頭上叮了一口，我毫不客氣地一巴掌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