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教我學(xué)

◎ 陳啟智

啟功教我學(xué)

◎ 陳啟智

1995年3月4日，我與啟功老師探討書法，說：“至今我寫字還要疊出等距離的寬度，因為行距掌握不好。”“我也掌握不好，有時候密有時候稀，愛什么樣就什么樣吧。”老師很輕松地說。我又問：“是不是在桌面正中的位置下筆寫字就能寫得好，而越往下寫，越向身體的位置靠近，就越寫不好？我寫字時，經(jīng)常習慣性地把紙往上推一推。”老師風趣地回答：“我把紙擱哪兒都寫不好！”一句話引得我大笑。過后細想，這是老師在教育我：學(xué)習書法，不要糾結(jié)于紙張位置這樣的細枝末節(jié)。

對市場上啟功假字成災(zāi)的現(xiàn)象，老師往往一笑了之，不予追究。當有人拿來書法作品讓他分辨真假時，老師回答說：“你看哪個寫得好，哪個就是人家寫的。”或者說：“凡是寫得好的，都不是我寫的。”但對于有人冒充他的名義題詩，他堅決反對。有一次，老師對我說：“仿我的畫和字，我都不計較，可偏偏還加上幾句狗屁詩。我就夠狗屁的了，他的詩比我還狗屁，這哪兒行？古時候一個先生說放狗屁、狗放屁和放屁狗是不同的。放狗屁指的是人，偶爾放了狗屁；狗放屁就差了，說的是狗；最糟糕的是放屁狗，這狗光會放屁，不會別的。這假畫冒我名題狗屁詩，把我當成放屁狗了，這我可不干了。”

皇族的身份并沒有給老師的家庭帶來任何利益，老師也看不起那些倚仗著皇族身份吹噓、獲利的人。老師一生都不曾稱自己的姓氏為愛新覺羅，他說：“愛新覺羅·啟功，到公安局查，查無此人。給我寫信，凡是信封上寫愛新覺羅·啟功的，我都不瞧。我從上小學(xué)起填名字就是啟功，從來沒有在前面加過愛新覺羅。”

著名學(xué)者張中行先生曾說：“僅僅以為啟功是幽默的就上當了，他更多的是嚴肅。他一正襟危坐，成就就不讓古人了。”張中行先生還說：“（啟功）看表面像是游戲人間，往深里看，乃是把一切都看破了，高不可及。看破一切是生活態(tài)度的一面。”幽默是老師的天性，也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是他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一種具體表現(xiàn)。對于人間百態(tài)，他總能以玩笑似的態(tài)度去對待。他的頭腦里仿佛安著一個過濾器，把那些臟的、丑的、悲戚的、消極的清除掉，把有益的、有趣的留下，這樣既自娛，又可用來感染別人，既游戲于古，又游戲于今。

（摘自《啟功教我學(xué)書法》百花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