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外二章）

潘玉渠

一個人離家遠行，心頭會背負祖訓與方言。

前進的道路上，耳畔始終刮著凜冽的風。像所有的游子一樣，我也只能裹緊衣衫，才能在黎明之前壓住漲潮般的鄉愁。

如果心情以衰草的形式扎向遠方，明天也不會出現晴日。即便山色荒涼，夜空低埋著眼睛，我也要守住心底的星宿，為自己引航。

人生不過就是一篇情節曲折的故事。

作為它的主角，我要始終保持線索與努力的磊落和光明。

如果疲憊，不妨暫歇一會兒。目測一下終點，會讓雙腳更加的有力。

世上只有時間和信仰不會衰敗與坍塌；而沿途的磨難，卻會發出求饒的沙啞聲。

奉勸自己，在路上，在遼闊的視野里，一定要放逐這些灰暗的詞匯：怯懦、后退、抽泣、有神論……

打撈自己

“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李商隱如是說，也曾如是做。

如果面對同樣的心境與風景，我又該拿什么來拯救迷惘的自己？

秋野蒼茫，空曠的天地，像一場冷寂的戲。

如血的殘陽，被山崗一點點地咽下，最終被掩進了一枚清瘦的流云。薄紗一樣的黃昏很快便會被西風吹破，留給眼睛的不過是一幕沁涼的黑夜。

站在太陽背后，我知道宇宙浩渺， 知道天河不僅承載著光芒與神秘， 還包容著黑暗與塵埃。

沙洲般的星宿浮出了水面，它們拴在細弱的光芒上垂釣彼此，就像在打撈自己的影子。

是啊，打撈自己！

不過就是讓我們用意志搓一根堅實的釣絲，向著吞噬意志的困頓，甩出自我的覺醒。

后退一步

后退一步，似乎便能踩到記憶和骨頭。

關于前方，我需要用成千上萬個日夜摸索；而對于過往，我只需狠狠心、咬咬牙，便能實現一次帶有還鄉意味的征服。

人生，發源于過去。

它沿途經歷的風雨云雷，都會在時間里沉寂下來。

它在心底扎根，從眼睛里破土而出。

對于未知的前方和已然淪陷的過去，有著同等分量的憧憬或祭奠。

追求、超越、跋涉、沖擊……

這是一組血脈僨張的動作，它們有著古銅色的力度，鋒銳的棱角，在莫論成敗的語境下，被無數個巨人反復提倡。

而于我而言，它們更像是通往磨難與灰色終點的路徑，是一幕悲劇的伏筆。

所以只要后退一步，才能守住心如止水的淡泊與獨立，迂回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