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慢下來

甘肅隴南 朱旭東

詩歌

時光慢下來

甘肅隴南 朱旭東

慢鏡頭

你，蟄伏在

故事的慢鏡頭里面

蓄謀已久，伺機

飲盡天空中

各式各樣的流云

留下一大片湛藍

將我們通通灌醉

我們的杯盞，掉在地上

沒有碎，那么多塵埃

柔軟了塵世的部分堅硬

懸掛著仰望的屋檐

緩緩扔掉夕陽之后

一扇門關不住光線暗淡

這是屬于黑夜的

我們醉醺醺地私藏了幾杯

等待在另一塊藍天

灌溉一些故事的結尾

只是現在，我們

辨不清開始和結局

那從恍恍惚惚中抽出的

光芒四射的鋒刃

試圖一刀斬斷

慢鏡頭里的心亂如麻

擦亮的微光

季節，把翻山越嶺的風塵

抖落在城堡的一雙雙皮鞋上

盤旋路，旋轉著南來北往的方言

這個城市的神經時常在

橡膠輪子、不再锃亮的皮鞋

與地面的大規模摩擦中

發生錯亂。擦皮鞋的女人

被擺放在盤旋路的工行側面

在街頭高速旋轉的噪音里面

她們粗制濫造的普通話單薄如紗

遮掩不了貨真價實的方言

她們低著頭，身軀俯向塵埃

嫻熟地擦拭這座城市的腳

而自己風吹日曬，一抬頭

似乎就是一張卑微的補丁

她們的目光偶爾窺視長途車站

多少次，一輛輛按時出發的汽車

把思念、牽掛和無言的淚水

不定期送回洛塘、碧口，甚至更遠

她們每天都重復著：

從別人臟舊的皮鞋上

擦出自己生活的微弱光芒

有什么……

只有那只大鳥患上了失語癥

拔掉了語言，它煽動翅膀

煽動與生俱來的族譜

只有那株洋槐樹截獲了神諭

和祖輩們一樣站在原地

也就無所謂離開或者歸來

只有那顆白石頭吞下了火種

被泥沙扔出流淌

賜還了塵俗的侵蝕

會有什么指認你踩出的歧途

坍圮時的塵土飛揚

遁隱后的災難和荒涼

用月光喂養

不可抑制的靜謐

讓一棵草停留在

彎曲與挺立之間

皎潔的月光緩慢

一片陳舊的銀輝神秘莫測

被整山的草木一再吸允

相對靜止的存在

使草葉的影子結束游弋

凝固了身披月光的時間

往事如鯁在喉

正尋覓一把閃光的螺絲刀

擰開恰當的表達方式

說給月光喂養的草木聽

虎皮辣椒

飯莊的虎皮辣椒

讓味覺的敏感突然麻木

巨大的溝壑深不可測

其中的空白留給時間侵蝕

那一晚的光芒該屬于燈光

電流加速，喉嚨冒煙

燃燒，沒有明顯的灰燼

被時間不斷修剪的熱量

讓我無法保持

恒定的冷靜

內心堆積的塊壘膨脹著

沖破沙漏，你送給我的那只

無法再倒置過來

如同此刻，我的對面是

虎皮辣椒和回憶的慢鏡頭

除了辣出的淚和陌生

眼睛里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