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憲光
(四川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4)
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研究的當代價值——《四川抗戰文化地理學研究》序
馮憲光
(四川大學,四川 成都 610064)
文化地理學亦是探求人類文化與地理關系的人文地理學科,是從地理的空間維度闡釋人類文化活動和文化現象發生發展的地理空間、區域景觀及文化遷流。本文從文化地理學這一新興學科,深入挖掘四川抗戰地理空間造就的抗戰文化實績,著力探索抗戰文化在四川遺留的豐富文化資源以及對四川當代文化發展的深刻影響。
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研究;當代價值
唐代,少年時代在四川生活而在盛年時成為著名詩人的李白,有一首著名詩歌《蜀道難》,其詩曰: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嘆。問君西游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李白詩歌中描寫的四川地理地形地貌特征以及在戰爭時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易守難攻的軍事事態,在中國古代歷次戰事中得到了證實,而四川盆地在20世紀中國抗日戰爭時期成為中國抗戰大后方中心,確實依仗其天然險峻的自然地理空間。
四川西靠青藏高原,南鄰云貴高原,北面是大巴山與秦嶺,北向、南向和西向都是崇山峻嶺,東方雖有一條江水滔滔的長江,穿越武陵山區的峽谷,向東而去,在封閉的盆地中打開了一條裂隙,但江水依然在崇山峻嶺之間穿越,河床灘多,礁石密布,浪高流急,實在是“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這是居于四川境內之人生存的地理環境,是他們生產、生活的生存空間,也是在四川境內發生政治、軍事活動的地理空間。戰爭是政治的繼續,政治活動存在,就會有戰爭發生。中國境內,自上古以來,發生過不計其數的戰爭,但大多數都在華北、華東、華南、西北以及中原地區開戰。即使在東漢之后的三國時期,蜀國定都成都,主要統轄四川地界,蜀國與東吳、曹魏之間的戰事也在四川邊緣地帶進行,沒有深入到四川內地。險峻高山與湍急河流成為戰爭中易守難攻的天然屏障,是入侵者的涉險之地,抵抗者的避戰之所。
歷史進入20世紀30年代,蓄意入侵中國的日本,經過精心策劃與備戰,悍然發動侵華戰爭。從1931年,侵華日軍發動九一八事變后,完全侵占中國東北,并成立偽滿洲國,此后陸續在華北、上海等地挑起戰爭沖突,國民政府則采取妥協政策避免沖突擴大。1937年7月7日,日軍在北平附近挑起盧溝橋事變,中日戰爭全面爆發。從戰爭初期開始,中華民國國民政府就定下了“以空間換時間,積小勝為大勝”的戰略方針,從開始的淞滬會戰就把戰爭的地理空間放在日軍難以施展的山川河流眾多的東南,利用山川河流眾多的地理地形抵消日軍裝備訓練優勢,盡量消滅日軍有生力量,避免在利于日軍裝備訓練優勢發揮的地勢平坦的華北平原與日軍作戰。但是由于當時日中兩國國力、軍力的懸殊對比、特別是中國軍隊備戰不足、軍事裝備簡陋以及國際社會綏靖主義政策等多種因素作用,淞滬會戰從8月13日開始,到11月20日,中國軍隊在傷亡25萬人之后,被迫撤退,上海自此淪陷。同一天,中華民國政府立即宣布將首都和所有政府機構由南京遷往陪都重慶,而軍事作戰中心則是先遷往武漢直到武漢會戰后再遷往陪都重慶。在淞滬會戰中,上海國民革命軍的持久抵抗,掩護了黨政機關、學校和大批工商企業從中國東南原來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向內地轉移,在武漢會戰期間,最后遷移到以四川為中心的西南地區,為抗戰保存了國力,保留了元氣。1938年10月25日,湖北重鎮武漢三鎮相繼陷落。國民政府的作戰中心遷往重慶,從此,四川就成為中國抗日戰爭時期的政治、軍事和文化中心。由于地理天險,日軍攻陷武漢以后,不敢輕易向西擴展戰事。1944年,日軍發起桂柳戰役,一路占領廣西,打通湘桂鐵路,最后打到貴州獨山,始終沒有侵入四川境內。四川作為抗日戰爭大后方的中心,為中國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做出了卓越貢獻。一方面,八年抗戰中,350萬川軍出川抗戰,其中64萬多人傷亡,血灑南京城外,尸陳臺兒莊前,用四川子弟的血肉之軀捍衛國家尊嚴。川軍參戰人數之多、犧牲之慘烈,居全國之首。另一方面,四川以國防屏障的地理優勢,存留和鞏固了中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基本國力,四川還提供了全中國近三分之一的財政糧賦。特別是在文化上,由于匯聚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文化力量,利用四川原有文化資源,面對新的時代、新的民族救亡使命,以豐富多彩的文化創造,促進了中華民族的覺醒和團結,弘揚了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偉大民族精神。抗戰國家和民族利益至上,誓死不當亡國奴,同仇敵愾、萬眾一心,勤勞勇敢,不畏強暴、血戰到底的愛國主義精神始終成為四川抗戰文化的的最強音和主旋律。
八年抗戰中,四川人民這段英勇悲壯的歲月,是四川有史以來最光輝燦爛的一段歷史。
而研究四川在中國抗日戰爭中的卓越貢獻,又不能不看到戰爭時期四川在中國具有獨特的地理優勢。古稱“: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得,雖勝有殃。”(《孫臏兵法·月戰》)。這就是本書研究四川抗日戰爭文化地理學的緣由。
文化地理學亦稱人文地理學,是西方在地理學科學知識基礎上,在18世紀以來資本主義全球擴張的地理發現和殖民化侵略中,逐步建立起來的。這一學術領域的理論知識,經歷了從近代、現代向后現代的轉化。
人類活動是在一定空間中的活動,研究人類活動與所處地理空間關系的學問就是地理學。地理學是一門古老學科。在西方作為一門學科發軔于古希臘。古希臘學者對源于埃及、蘇美爾、巴比倫、亞述和腓尼基的地理資料進行了整理,提出了一套研究方法和概念。公元前六世紀,泰勒斯最先在地球表面進行了測量和定位。公元前五世紀的希羅多德的著作《歷史》記述了許多民族聚居地區的江河湖海、山川地形、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和政治、經濟等情況。約公元前350年,亞里士多德證明地球是個球體,提出南、北半球因溫度差異可劃分成若干對稱的溫度帶。公元前二世紀的地理學家、天文學家埃拉托色尼創立“地理學”一詞,并著有《地理學》一書,建立了普通地理學的完整體系,從科學角度論述自然地理現象,是古希臘數學地理學的開山祖師。洪堡的《宇宙》(5卷本,1845—1862)和李特爾的《地球學》(1817)兩部劃時代的巨著的出版標志著近代地理學的誕生。中國古代典籍《禹貢》和《山海經》相傳是先秦時期的作品,歷代史書都有《地理志》,這是中國地理學的起源。而近代地理學則由西方地理學引進而來,起源于20世紀初的張相文及其領導的中國地學會,其標志為1908年張相文《地文學》一書的出版。
1939年,美國學者哈特向在《地理學的性質》中總結了赫特納的地理學區域或地區模式和索爾文化景觀形態發生學見解,明確提出地理學主要研究地區分異規律,成為傳統地理學的典范之作。1959年,他又出版《地理學性質的透視》一書,強調說“:地理學是描述和解釋作為人類世界的地球各地方之間變異特性的科學。”地理學應當把重點放在一定區域與其他區域的特異性研究上。這一主張得到了許多地理學家的贊同,研究全球地理空間中不同地理位置,劃分不同區域,尋找由于地理差異引出的人們活動環境差異,并且應該而且可以把自然地理與人文地理結合起來,進一步研究不同的地理環境中文化的差異性。地理是人類的地理,只有人的活動構成的地理環境空間才是地理學研究的對象。而早在19世紀李特爾和拉采爾都提出過“人文地理學”的思想和概念,但哈特向的這些經典地理學思想在當代地理學中影響甚大,也可以說在20世紀中期,進一步闡發了拉采爾的人文地理學爾思想,在一定程度上推助了人文地理學的出現。
法國學者德芒戎(1872—1940)認為,人文地理學“是研究人類集團和地理環境關系的科學”。這種關系主要有四組:第一,自然向人類提供或人類向自然奪取和利用自然的地理資源。第二,人類為了自身生存,在歷史演進中不斷改進和發展利用自然地理資源的方式,從而演化為人類文明的不同方式。第三,隨著自然和社會變化,人類的遷徙形成人類在地理上不同分布,人類分布的密度、運動與地理環境的關系。第四,人類的定居及其方式,從房屋、村莊、城市到國家對地理的占有方式。這些問題顯然也是一般社會學研究的問題,而人文地理學與一般社會學研究的不同之處是“,凡是人類生活的地方,不論何處,他們的生活方式中,總是包含著他們與地域基礎之間一種必然的關系”。確認土地是社會存在的基礎,人們占據一定的土地進行活動,這些活動必然不能離開土地的地形地貌特征,這是人文地理學分析問題的基本方法。
德芒戎是法國近代知名地理學家,他提出的人文地理學的性質與方法的論述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后的現代人文地理學中影響很大。他提出,“科學的人文地理學的發展,主要起始于18世紀進行的發現航行和殖民活動所導致的我們對地球知識的增長”。18世紀以來歐洲主要資本主義國家進行殖民擴張,構成了全球資本主義分割世界地理版圖的人文地理學。德芒戎為代表的近代、現代西方人文地理學的社會存在根源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對世界其他民族國家土地的占有和財富掠奪。對土地占有的重視是早期資本主義資本擴張的重要動力。這種地理與資本擴張的實際活動形成了西方現代人文地理學的闡釋立場,這些學者基本上以西方世界及其文化價值為中心來書寫全球人文地理的不同面貌,并且用靜止的眼光,認為這是世界人文地理學的固有知識體系。
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結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給西方社會帶來的空前災難,因而也奠定了我們所認識的今天這個世界的某些基礎。“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革命的民族主義巨浪席卷全球,一個個國家從西方殖民主義統治下獨立。這個年輕的世界就這樣匆匆建立起來。”此時的歐美地理學界人士站在一個與戰前資本主義一統天下完全不相同的世界面前,面對新出現的社會主義國家體系和新興獨立國家體系,西方傳統思想文化及其人文地理學面臨嚴峻挑戰,新的世界需要重新認識和探索,剛剛過去的戰爭傷痛應該反思,在這種社會文化心理紛擾、激蕩的氛圍中,西方人文地理學出現了一次根本性的發展和演變。
在后現代主義思潮影響下,福柯提出了人類生存空間與權力的問題。福柯指出“,在連結政治權力和領土空間或城市空間時,便發生了有些問題——這些是全新的問題。”這就是說,在研究人文地理學時,不能把地理空間抽象化、靜止化,在政治權力連結地理空間時,地理空間與人的關系必然要發生一些變化,資本主義在控制地理空間時不僅占有地理的自然資源,而且在地理空間中強化對人的控制。這是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的全新問題。當然,福柯只是提出了這個問題,并沒有建立一般的空間與權力的關系的理論。比較系統地建立這種空間理論的是法國的列斐伏爾,他1974年出版《空間的生產》一書,認為人們生存的空間不僅是一種地理的物質形態,它同時是人們生存其中的容器,而且更是人們生存于斯的社會關系的表征和現成的實際社會關系。它不是靜止的、平面的,而是錯綜復雜、層層疊加、交叉錯落的空間結構。這些空間結構是社會歷史演進的結果。空間的生產和重組是二戰以后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重要特征,是當代資本主義社會關系的重要表征。
在這種當代社會空間理論的引導下,為殖民主義辨解的現代人文地理學就演變為批判資本主義對空間控制的后現代文化地理學。
法國的列斐伏爾是著名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他的《空間的生產》在地理學上產生規范影響,拓展了20世紀馬克思主義思想對地理學研究的滲透。在英語國家,產生了當代地理學研究的著名理論家哈維。他試圖在空間研究中,特別是都市研究中發展一直馬克思主義的政治經濟學。其2000年出版的《希望的空間》中,明確指出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擁有豐富的地理學資源,可以從地理大發現等地理學視角,“更加辯證地解讀資本在占有和掠奪全球財富的商業活動中的起源”,把握資本主義發展中空間/地方的演變的辯證法“:位置、區域、疆域如何隨著變化了的空間關系而演進?例如民族國家見(或其他領土單位間)權力的地緣政治游戲在不斷變化的空間關系結構中與市場單位相互連接,這個空間關系結構反過來又因為資本主義的積累而優先考慮特定區域和領土。”把歷史唯物主義原理運用到當代地理學研究中研究地理空間中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相互作用,是當代地理學走向文化地理學的一個關鍵因素。從1960年代開始,文化成為西方學術中的一個使用率特高的詞語。文化成為日常生活方式的表征,是政治、經濟介入、掌控的主要領域。許多政治、經濟問題都用文化方式來表征與訴求,同時一切文化問題都體現了政治和經濟的利益。充斥在20世紀后期西方人文社會科學學術領域中的現代性、后現代之類的論辯,皆是社會存在與文化沖突所發生的精神、信仰危機所觸發的核心價值問題。在人們充分認識這是文化在社會中的地位之時,人文地理學所關注的人類活動與地理環境的關系,就從人類的政治、經濟活動擴展到文化活動,甚至形成專門從文化來透視人類整體社會活動的態勢,于是就形成當代地理學的文化轉向。
克朗說“:當代地理學研究中的‘文化轉向’,使地理學和文化的研究有了新的思維方式。文化地理學的誕生,開辟了地理學研究的令人振奮的新領域,從而產生了新的關于空間和地方的地圖。文化地理學從地理的解讀研究文化,著重研究文化是怎樣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空間的。因此,在文化地理學中,文化被視為現實生活實際情景中可定位的具體現象。”
西方當代文化地理學以其創新性吸引了中國學術界。然而,在中國,雖然并沒有專門的文化地理學,中國的詩文研究早就重視了對文化與地理關系的發掘。在1959年,詞學家夏承燾寫了《西湖與宋詞》,其中說“,從中唐白居易到南宋末年的劉辰翁、汪夢斗,他們作了許多有關西湖的詞,可以輯為一部專集。在這些作品里,反映了美麗的自然風物,也反映了種種社會現實、社會意識:豪華的都市形態,凄涼的亡國心情,以及復雜的知識分子對政治生活的態度。就其中也看出詞這種文學在這幾百年內發展的過程:由兒女閨闈到大自然,由宮廷豪門到大都市,由《花間》《尊前》的‘淺斟低唱’到慷慨沉痛的抗敵救亡的呼吁。詞描繪了西湖的自然現象和社會現象,西湖也給詞以豐富的內容和種種發展條件,二者相得益彰。我們倘若在西湖文學里抽掉了宋詞,或在宋詞里抽掉了有關西湖的許多作品,這在地理和人文上,都將是多么大的減色和損失啊!”西湖是杭州的地理圖標,也是江南文化的歷史記憶。它在文學地理學上永遠是一個典型的研究對象。從20世紀末葉開始,中國學者陸續利用西方文化地理學的學術資源,對中國文學、中國文化進行研究,開拓和逐漸建構了中國的文化地理學。四川在抗日戰爭時期成為大后方的中心,承擔著支持全面抗戰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重任,在這一特定歷史時期四川是中國堅持抗戰的一個地理圖標,又實現了中國西南地區文化結構的重新組建。文化永遠根源于歷史,而又在現實中煥發出新的光華。本書試圖從文化地理學角度,深描四川抗戰時期文化地理面貌,發掘四川人民、中國人民抗擊日本侵略罪行的偉大民族精神,使四川抗戰文化地理成為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再造復興的永恒文化資源。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在中國近現代歷史上,日本不是侵略中國的第一個國家,但是卻是對中國國家利益和中國人民傷害最大的國家。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是中國人民心中永久的傷痛。而抗日愛國斗爭貫穿在中國現代歷史之中,著名的五四運動,就是反對親日政府出賣中國國家利益的反日愛國運動,從此揭開了中國現代革命歷史的一頁。從1931年“九一八”算起,中國人民就開始了抗日斗爭,直到1945年日本軍國主義投降,整整14個年頭。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歌就是誕生于抗日戰爭中的血與火的旋律。抗日戰爭的勝利是中國的國家意志、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的集中體現和偉大勝利。每一次紀念抗日戰爭的勝利,就是一次中國國家意志、中華民族民族精神的檢閱和凝聚。中國人民熱愛和平,反對戰爭。但是戰爭對于人類來說,自古以來幾乎是無法避免的。在現代歷史上往往是侵略者把中國人民拖入戰爭的火海,中國人民為了捍衛自己的國家主權和自己的生存權,起來抗擊侵略者,譜寫歷史的新篇章。如果說戰爭是文學永恒的主題,那么20世紀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就是中國當代文化永恒的主題。這不僅是說我們的國家和民族始終需要深刻地描寫抗日戰爭的文學藝術作品,文化界責無旁貸要把書寫偉大抗日戰爭的文藝作品奉獻給我們的人民,而且是說中國當下的文化研究也必定要把中國人民的偉大抗日戰爭作為研究中國現當代文化的重要課題。
過去了70年的抗日戰爭,在漫長的抗戰歲月中,特別是在抗戰的相持階段,中國的領土版圖被戰火劃分為淪陷區、抗日民主根據地的解放區和大后方的國統區這三大區域。這三大區域是軍事區域、政治區域、經濟區域,同時也是文化區域。中國長期大一統的領土版圖被戰爭劃分為幾個分治的區域,這是自元代中國統一(1279)以來七百年未有的地理格局。民族國家的形成是社會現代化的必要步驟,按照現代性理論,國家的要素是領土、主權、人口、文化和政府。而領土是主權、人口、文化和政府的地理載體。現代國家是存在于地理概念的領土之上的,只有從地理領土的前提,才能言說主權、人口、政府和文化。這是當代文化地理學這一新興交叉學科的社會存在的依據。中國抗日戰爭也可以說成是日本軍國主義的侵華戰爭,日本軍國主義實行侵略性領土擴張,用武力強占中國領土。這就是一個領土空間的地理學問題。抗日戰爭文化的存在就是由這個地理學問題引起的。中國抗日戰爭時期文化,實際上也是在抗戰14年(從1931年“九一八”起到1945年9月2日日本投降止)的時間中,在不同的三大地理空間中,展開和實現的文化存在。時間和空間都是事物存在的不能缺少的方式。研究時間——空間——存在的三位一體本體論,過去比較注重時間與存在的關系,而現在我們應當認識到抗日戰爭改變了中國人當時的生存的地理空間,地理空間與抗日戰爭時期中國人的心理體驗,包含文化心理體驗有著直接關系。當時的中國人就是生存于這三大地理區域的社會空間之中,當時中國人生存的社會空間秩序產生了一定的文化地理結構,這些文化地理結構一方面反映著社會空間存在,同時又建構著這種社會空間存在。中國的當代文化理論研究應當面對文化經驗世界,來自文化經驗世界。這是文化理論改革和發展的道路。當時中國人對抗日戰爭的體驗來自于不同的生存的地理空間,當時文化對抗日戰爭的體驗、反映,也同樣受制于這樣的三大地理空間。如果不從區域地理的角度去研究幾個獨立空間區域的文學地理學問題,就不可能深入和細致地把握抗日戰爭文化活動的多元結構的整體性,不能分析由中國國家地理因素決定的民族的愛國主義和中國人身份的文化同一性和意識形態的深刻含義。
楊義在《二十世紀中國圖志》中認為“,文化中心的轉移”是文化地理學的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在中國歷史上自從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后,在大一統的政治格局中,一個朝代和一個歷史時期的政治中心,往往同時也是文化中心。文化中心的形成往往是一種根源于政治權力、建立依從于政治權力的文化結構的制度性行為。凡是出現大規模戰爭,在戰爭時期,軍事中心就是政治中心,也成為文化中心。一個國家有時在一個時期,只有一個文化中心。而在中國現代歷史上,在一個時期事實上往往有兩個文化中心。在抗日戰爭以前,中國由于軍閥混戰,軍事割據,中國形成南北兩個文化中心,京派和海派。但是,在抗日戰爭爆發以后,隨著北方的北京淪陷,南方的國民政府首都南京淪陷,上海除西方列強租界以外的地方皆淪為日本占領軍轄地,這直接導致以京派和海派為代表的昔日的中國南北文化中心解體。從抗日戰爭的全過程來看,中國抗日戰爭有兩個主要戰場,一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根據地的主戰場,另一個是國民政府領導的政府軍隊的正面戰場。這是中國抗戰時期的兩大軍事中心,同時形成延安和重慶兩個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這是中國抗日戰爭文化地理學的區域分化問題。研究四川抗戰文化不能忽視以重慶為中心的四川省區域作為中國抗戰時期的另一個文化中心的文化地理學問題。
隨著國民政府確立重慶市為陪都,國民政府首腦機關西遷重慶,使得以重慶為中心的四川省區域在抗戰時期成為抗日戰爭時期中國的一個新的文化中心。1937年11月20日,國民政府發表《遷都宣言》,宣告國民政府“本日遷駐重慶”。此后國民黨中央、國民參政會、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陸續遷駐重慶。中共代表團也到重慶,八路軍在重慶設立辦事處,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慶成立。重慶成為中國戰時首都,是政治中心遷移的結果。重慶都是轄屬四川省。同樣,四川成為抗戰時的文化中心,也是大批國家級的文化機構、文化人士遷移重慶以及四川各地四川的結果,形成抗戰時期四川文化的繁榮。從文化地理學的角度來看,一個國家的代表性文化人士集中之地,就是這個國家的文化中心。從1937年下半年開始,大批國家級代表性各方文化人士紛紛匯聚四川,四川成為這些科學家、哲學家、教育家、作家、藝術家等在抗戰期間進行多種文化活動的地理場所,他們書寫了中國抗戰文化的歷史,同時也改寫了四川的文化歷史。
在1938年,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這一當時的全國性文化團體遷往重慶前夕,其會刊《抗戰文藝》所刊登的馮乃超《論本刊的使命》指出,“武漢緊急,一切文化設備開始向后方轉移,本會會刊《抗戰文藝》,也隨著這一移動潮流,準備在重慶拓荒。集全國優秀作家的力量,我們相信是能夠將閉關鎖國的西蜀,以至整個西南的文藝狀態,推動到蓬勃發展的道路上去的。‘敵人要將我們過去的文化中心變為文化落后的區域,而我們則要將過去文化落后區域變成文化中心。’”重慶和整個四川,由于地處內陸,四面環山,一條長江也因三峽而為出入巴渝之天險。在和平時期,地理環境的封閉形成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的不利因素。唐代李白早有“蜀道難”的嗟嘆,杜甫在困居四川得以回到中原之時,也是“漫卷詩書喜若狂”。郭沫若初出夔門,即感到天寬地闊,得到脫離牢籠的自由。巴金在四川的家中感到壓抑、窒息,也要沖出三峽,到得新文化風氣之先的上海,到自由的故鄉法蘭西去呼吸精神自由的空氣。地理環境的閉塞,容易形成獨立王國,不利于文化的傳播,成為新舊文化變革的死角,或者成為滯后于全國時代變革的落后地區。而重慶和四川的險要地理環境和不便交通,卻在抗日戰爭期間成為日本侵略軍進入四川的地理障礙,也是國民政府遷都重慶,使重慶成為戰時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一個重要原因。當然,四川農業資源豐富,人口眾多,可以為抗戰提供物質和兵員的支持,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地理因素在戰爭中把四川提升為全國的政治中心。日寇的侵略鐵蹄踐踏著中國原來的文化中心,抗戰的文化建設任務,就是“敵人要將我們過去的文化中心變為文化落后的區域,而我們則要將過去文化落后區域變成文化中心”。這是全國文化中心的遷徙,同時又是新的文化中心的建設。戰爭導致文化中心的遷徙是戰爭時期文化地理學的普遍問題。
抗戰時期四川文化中心的建立,主要是全國性的文化團體、文化機構、文化生產部門紛紛遷渝所至。這正如馮乃超當年所指出的,“在完整區域的總后方,文藝活動應當有努力加緊的必要,由于出版條件的具備,優秀作家的集中,那兒應該是指導中樞的所在。”重慶在成為陪都之前,是四川的一個文化重鎮,但是只有地方性文學團體和《沙龍》《山城》《春云》等少許文學期刊,戲劇只有川劇,有幾家電影院,沒有制片廠,沒有專門的藝術院校。抗戰時期惟一的全國性文藝團體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于1938年3月27日在武漢成立,1938年10月武漢撤守,中華文藝界抗敵協會遷至重慶。據該會常務理事胡紹軒說“,從1919年‘五·四’運動提倡新文學起,至1938年2月止的20年間,中國文藝界派別多、意見多、論爭多,很不團結。這一次,在抗戰救國的總目標下,全國文藝作家不分畛域,不分思想觀點,不記舊仇新恨,都聚集在一起來了,多么不容易啊!”這個全國性文藝團體受到國共雙方支持,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來和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邵力子不僅出席成立大會,而且“對‘文協’工作的開展,自始至終給予了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指導”。無黨派人士、著名作家老舍擔任總務部主任,統領文協工作“,正好表現了抗戰初期‘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時代精神,是國共兩黨與無黨派人士三者結合團結御侮的象征”。1938年,在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遷渝之后,相繼遷到四川或在四川成立的全國性文藝團體有中華全國漫畫作家抗敵協會、中華美術家抗敵協會、中華全國木刻界抗敵協會、中華全國歌詠協會、中華全國音樂界抗敵協會、中華全國電影界抗敵協會、中華全國戲劇界抗敵協會等。1942年在重慶有社會團體90個,其中文藝團體占有比例不小。文藝協會在戰時的重慶所賦有的使命之一,是收容和吸納逃出淪陷區的文藝家,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然后才有可能組織他們從事抗敵文藝活動。抗戰時期大批百姓離鄉背井,流離失所,四處逃亡之際,此時四川接納了來自全國各地的移民或難民成千上萬,在四川的文藝界的各種協會,把來自全國各地的作家藝術家團結起來,成為匯聚文藝界作家藝術家的一個機構。沒有這些文藝協會,這些從外地遷徙而來的藝術家不能居于此地。全國文協在四川把維護作家的生存權益始終作為一項重要工作,在當時有許多特定意義。正是文藝協會這種文化機構的存在,使得四川聚集了全國文藝界的精英人士,他們在四川進行高水平的文學藝術的創作、演出,把一個文化邊緣省區建設成為全國文化中心。
在現代社會,文化知識分子的社會職業是文化生產,文化生產離不開一些具有市場中介或社會中介性質的出版、發行、展覽、演出、放映的文化機構。而這些中介文化機構又必須與文化生產者在地理位置上同處一地,或相近相鄰,不能相隔甚遠。于是隨著文化眾善奉行大批涌入重慶,過去在南京、上海、北京等地有影響的報社、文藝期刊、出版社、劇團、電影制片廠這些文化生產機構,也紛紛遷到重慶,或者在重慶成立有文化生產實力的新的機構。抗戰期間重慶有報紙70家左右,其中抗戰前在本地堅持出報的報社只有3家,而從淪陷區遷來的有《新民報》《中央日報》《新華日報》等全國大報,在渝新辦的有四五十家報紙。重慶刊物多達900種以上,文藝刊物有內遷的《抗戰文藝》《文藝陣地》《七月》《青年文藝》,以及新辦的《文藝戰線》《文學月刊》《文壇》《中原》《文哨》《文藝雜志》等。而國家級出版社也在四川開始抗戰時期的出版工作。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開明書店、世界書局和三聯書店的前身生活書店、讀書書店、新知書店等都云集四川。在戰時紙張緊缺的情況下,在渝出版社從1937年到1945年出版小說367部,藝術類書籍99部,成為全國文學書籍的出版中心。當時中國的兩大電影制片廠中國電影制片廠和中國電影攝影場都在四川。據王為一回憶,抗戰期間,由于膠片困難,影片制作量很少,于是兩個制片廠都成立了劇團,組織話劇演出。”“‘皖南事變’前后,電影攝制幾乎陷于完全停頓的狀態。在中共中央南方局領導下的文藝工作隊伍便以話劇為武器展開斗爭,先后成立了‘中華劇藝社’和‘中華藝術劇社’,郭沫若、陽翰笙、歐陽予倩、陳白塵等劇作家都積極參與編劇工作,進步的電影創作人員也都參加了話劇演出。山城的抗敵話劇可謂盛極一時。”隨著大批外地人員入川,一些有影響的京劇、地方戲劇團也來到四川,改變了四川過去只有川劇專業劇團的戲劇演出格局。而四川現有的京劇團和越劇團,都是抗戰時內遷至渝的。當時在川演出的地方戲曲劇種還有評劇、漢劇、楚劇等。國立戲劇專科學校在余上沅校長率領下在1938年2月遷到重慶,學校劇團在渝公演。從1937年10月到1939年1月,就有8個由著名文藝家組成的外地劇團到四川。全國著名的文藝家和重要文藝生產機構在四川匯聚一起,形成文藝生產兩大基本要素的結合,使得四川成為戰時文藝生產當之無愧的中心。
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文學的幾大文體詩歌、小說、散文和戲劇文學都有各自的發展脈絡和高潮。就抗戰時期的四川文學而言,詩歌、小說和戲劇文學,都有突出的發展,特別是話劇劇本的創作達到了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1939年2-4月文協在召開理事會時,分別成立小說、詩歌和戲劇三個委員會,對抗戰以來這三大文體的創作成就進行總結,并且撰寫論文,介紹到國外。文協還舉行多次戲劇晚會、詩歌晚會和小說晚會,朗誦詩歌,討論小說、戲劇創作問題。文協這些創作的指導、組織活動,可以看出當時文學創作的重點和重要成果,主要在詩歌、小說和戲劇文學。在詩歌領域,值得一提的是七月詩派的成員先后來到四川,胡風在主編《七月》前后,還編印“七月詩叢”14種,出版艾青等著名詩人詩集,印行“七月文叢”和“七月新叢”等多種詩集、文集,扶持青年詩人,使新人新作不斷涌現。著名詩人臧克家1942年到四川后出版了《十年詩選》等7本詩集。在小說領域,老舍在川進行《四世同堂》巨著的創作,完成了三部曲的前兩部。茅盾創作《腐蝕》。巴金等主辦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了“現代長篇小說叢書”,其中收錄的老舍的《駱駝祥子》、沙訂的《淘金記》、靳以的《前夕》和巴金的《憩園》等都是現代文學的典范之作。而戲劇特別是話劇劇本的創作,在抗戰時的四川達到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郭沫若在四川創作了六部歷史劇《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漸離》《孔雀膽》和《南冠草》,這是為人熟知的事實。夏衍創作劇本《一年間》《法西斯細菌》《離離草》等,陽翰笙創作《天國春秋》等四部話劇劇本和《塞上風云》等三部電影劇本,田漢創作話劇《秋聲賦》和戲曲《新雁門關》等,茅盾創作話劇劇本《清明前后》,老舍創作劇本《殘霧》、《國家至上》(與宋之的合作)等,曹禺創作《全民總動員》(與宋之的合作)、《蛻變》、《北京人》等,洪深創作《飛將軍》等劇本,吳祖光創作《正氣歌》《鳳凰城》《風雪夜歸人》等、陳白塵創作《大渡河》《大地回春》《歲寒圖》《升官圖》等、宋之的創作《祖國的呼喚》《霧重慶》等。這些劇本,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大多有重要歷史價值和美學價值。從1941年10月至1945年10月,重慶霧季話劇公演劇目達到106個之多,其中大型多幕劇98個,短劇和獨幕劇8個。這些劇目主要或者絕大多數是中國作家在四川創作的。這一話劇劇本創作和演出的黃金時代,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是空前的。話劇在戰時四川的繁榮,有許多客觀因素,有文學書刊出版的紙張、電影拍攝的膠片等物質緊缺因素,也有戲劇演出具有狂歡活動的美學因素,這一美學因素使得話劇成為在抗戰時期表達民族意志、民眾情感的主要藝術活動方式,這同時也與四川現代文藝中有濃厚的川劇和文明戲創作、演出傳統有直接關系。
川劇在四川有深厚的歷史文化根基,而在20世紀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深入普及,四川許多地方在鄉間的戲班子,大多數既演出川劇,也演出現代文明戲。戲班子的文明戲演出一般是幕表戲。事先并沒有完整的劇本,而是只有一個初步提綱,即幕表。幕表包括戲劇主題、主要人物、基本情節框架、戲劇情節關鍵環節、主要人物的關系等。戲班子的演員許多從小就跟隨演出長大,對于四川文明戲幕表演出的程式十分熟悉。他們上場以后,根據自身的生活體驗和藝術經驗,即興發揮,不斷積累舞臺表演內容,細化情節和人物對話,最后形成比較完整的戲劇。在觀看這種演出時,許多觀眾也隨時參與創作,提示演員。這種演出活動在30、40年代的四川草臺班子中是相當普遍的。這種戲劇演出培育了四川地區人們的戲劇欣賞愛好。在四川抗戰戲劇上演之時,觀眾如潮,票房火熱。看戲的大多是四川本地人。四川的重慶等地是長江中上游著名的水陸碼頭,來往客商絡繹不絕,這些常年流動的人口,也是戲劇演出經常的觀眾。從文化地理學的角度來看,是四川地方文化培育了本地人對戲劇的愛好,以及地理因素所造就的大批流動的欣賞人口,形成了戲劇演出繁榮的大量受眾,滋養了抗戰戲劇的空前繁榮。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四川地方戲班子文明戲演出的幕表方式,對到四川各地巡回演出的“四川旅外抗敵演出隊”創作經典方言劇《抓壯丁》,起到了示范作用。演出隊在四川巡演時看到地方戲班子的《亮眼瞎子》的幕表,同時目睹國民黨兵役制度的弊端,使他們“產生了在舞臺上反映一下國民黨兵役制度腐敗黑暗的想法,有同志提出借《亮眼瞎子》的基本架子,改成抓壯丁的故事,仍以幕表方式演出”。這樣“,每次演出總有新的東西。到后來,同原先那個簡單的幕表相比已面目全非了。不僅增加了人物和場次,更主要的是賦以深刻的內容,塑造了人物性格,成為一個川味很濃的諷刺喜劇。演的次數多了,時間長了,細節和臺詞也基本上固定下來了,但還沒有劇本,直到1945年才經吳雪加工整理成劇本,由延安新華書店發行”。《抓壯丁》成為抗戰時期劇本創作的經典之作,不僅局限于文學領域,這是在演出過程中演員,乃至觀眾的集體文學創作。劇中有些生動的臺詞就來自群眾的豐富、生動、幽默的四川方言,據戴碧湘回憶,像王保長的“現在而今眼目下打抗戰”“、我強迫她心甘情愿的給你送上門去”等臺詞,都是四川當時的生活語言,經過提煉而成的連篇妙語。從這些事例可以說明,文化中心的遷移造就了四川文化的繁榮,同時四川也以自身地理的各種因素,包括地方文化因素,為新的文化中心的建設提供了諸多資源。這一點是在研究四川抗戰時期的文化地理學時應當進一步深入研究的問題。
文化中心應當產生全國性的文學藝術的代表性的領軍人物。四川抗戰時期作為文化中心的確產生了中國文學藝術、乃至中國文化的領軍人物。這就是郭沫若。當年中共中央南方局文委的張穎說,在四川“首屈一指的是郭沫若。在最困難的條件下,郭老是文藝界一位大無畏的旗手,是有輝煌成就的歷史學家、詩人,同時也是一位天才的劇作家”。當時四川文化大師云集,中國現代文學史稱的魯郭茅、巴老曹等文學大師,除魯迅抗戰前已逝世以外,全部先后到了重慶。老舍一直在重慶主持文協工作。巴金在重慶、貴陽、桂林等地活動。曹禺隨戲專輾轉重慶和江安。茅盾到了延安一段時間,后來覺得比較熟悉重慶環境,回到了重慶。郭沫若從1938年底重慶以后,除1940年兩次因探父病、奔父喪回樂山和1945年訪蘇50天以外,在重慶住了整整6年半。這一時期正是重慶成為大后方文化中心的時期。20世紀20年代,郭沫若在五四新文學的主要社團創造社時期達到了創作的第一個高峰,創作了新文學新詩的代表作《女神》詩集。而他在四川期間,則迎來了創作的第二個高峰。他在四川期間的散文、隨筆、雜文和演講詞出版了5本書,《羽書集》收錄1939-1941年所寫65篇,《今昔集》收錄1941年9月至1943年9月所寫23篇。《蒲劍集》收錄1939年至1943年所寫文章。《沸羹集》收錄1940年所寫文章。《波》收集1941年以后所寫文章。還創作了大量詩歌,特別是舊體詩,這些詩作收集在《蜩螗集》和《潮汐集》的《汐集》中。郭沫若在四川一氣呵成,接連寫下了五部歷史劇,修訂《棠棣之花》,這六部歷史劇成為轟動四川文化界的驚世之作。由于戰爭的客觀原因和文化的時代特點、地域特點等諸多因素,使其戲劇成為當時重慶文化界文藝活動的主要藝術形式。這時戲劇劇本的創作異軍突起,在社會影響上超過五四以來極為繁盛的詩歌、小說。郭沫若在這個創作趨勢中引領潮流,以其氣度非凡、石破驚天、慷慨激越、昂揚奮進的劇作,抒寫了中華民族眾志成城、萬眾一心抗擊日寇侵略的沖天豪情,以及中國人民爭取民主自由解放的不二決心。重慶抗戰文藝的主旋律是抗敵和民主兩大主題。六部歷史劇,都充滿著抗敵的斗志,散射著民主的光芒。有人說,中國新文化運動過程中,特別是在抗日戰爭過程中,救亡壓倒了啟蒙,最后使得中國現代文化沒有完成啟蒙的任務。郭沫若的歷史劇既是救亡之巨聲,又是啟蒙之雷鳴。《屈原》演出之后,“雷電頌”高昂激奮的詩句在山城到處傳頌,“電!你這宇宙中的劍,你劈吧,劈吧!吧這比鐵還堅固的黑暗,劈開、劈開、劈開!”在學校、工廠、碼頭、街巷和廣場,到處都能聽見屈原的怒吼。千多年前楚國的屈原成為中國現代性救亡和啟蒙思想的代言人。《屈原》等作品不僅體現了抗戰時期的時代文化精神,不僅具有戰時的文化價值,而且在中國現代性文化發展的歷程中同樣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中國現代歷史的啟蒙之路一直是與救亡的反抗侵略之路,結合在一起的。五四運動的思想主題是科學與民主,但是它的實踐活動卻立根于反對日本帝國主義和賣國獨裁政權的斗爭。沒有反帝反封建的救亡,也沒有科學和民主的容身之地。重慶抗戰文藝的重要成就是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中,把救亡與啟蒙結合在一起,繼承五四傳統,發揚光大。郭沫若的歷史劇創作就是這種成就的突出代表。它是霧都戲劇活動的代表性成果,是這一特定時代、地域文化的產物,同時又推動著、引領著重慶戲劇演出活動進入高潮,步入勝境。當然,郭沫若在重慶還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第三廳廳長、文化工作委員會主任委員的職務,在周恩來和中共中央南方局指導下,利用官方職務之便,組織和推動了大后方的抗敵文化活動。這也是他成為重慶文化界一面旗幟的原因。但是,當時同樣有執掌重慶文化大權的國民黨大員在試圖成為文化領袖,但是并沒有成功。這說明,郭沫若無疑以其自身的創作實力和實績,特別是創作了高度凝聚時代精神、民族精神、現代精神的文化精品,成為重慶文化界當之無愧的領軍人物,成為繼魯迅之后中國新文學運動的一面旗幟。沒有四川時期杰出的文學活動,郭沫若也許不會享有這種殊榮。隨帶說一下,郭沫若是四川樂山人氏,與重慶同在四川省。郭沫若在重慶也就是在他自己的故鄉。他在《五十簡譜》中記述1938年從桂林飛赴重慶,踏上重慶的土地時,他說“二十六年后第一次回川”。他在政治、文化環境已經與當年走出夔門時大不相同的故鄉,進入了創作的第二個高峰,可以說與天府之國的地靈人杰和巴山蜀水的歷史文化淵源,有著不能割斷的聯系。特別是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踏上家鄉的土地,家國一體不能分割的觀念,使他為國家、為民族、為人民而進行文學、文化事業的志向更為明確與堅定。魯迅是浙江人氏,在北京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中堅,而在輾轉定居于上海之后,在他的江南故土,進入創作活動的新的高峰,成為中國左翼文化的旗手。這一點與郭沫若在重慶的文學活動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中國是一個幅員廣闊的國度,東、西、南、北的地理、民俗、文化有著一定差異。文學是個性化活動,越是突出的文學成就,越有傳統的文化個性。其中地理帶來的文化差異,在作家的文學個性中會打下隱而不露的深深印痕,成為無意識文化心理的組成部分,在創作中呈現出來。郭沫若在1946年離開重慶到達上海以后,寫下了《重慶值得留戀》一文,文中說,“中國的都市里面有像重慶這樣,更能表示出人力的偉大的嗎?完全靠人力把一簇山陵鏟成了一座相當近代化的都市。這首先值得我們把來作為精神上的鼓勵。”從這一點說,郭沫若成為四川抗戰文化的旗幟,亦有家鄉地理的江山之助。
抗戰時期中國的地理,被戰爭劃分為淪陷區、解放區和大后方這三大塊軍事、政治和文化地理區域。以四川為中心的大后方與另一個文化中心延安解放區有著文化的互動關系。四川文化活動的許多重要成就是在中共中央南方局和周恩來指導下取得的。他們所代表的文化精神是延安解放區的文化精神。周恩來經常到天官府區看望郭沫若,并先后委派陽翰笙和馮乃超協助郭沫若工作。南方局文委每周召開一次會議,討論重慶文藝問題,所作決定都給予重慶文藝界重要影響。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在1944年元旦《新華日報》發表以后,文協組織了文藝家學習。這是延安解放區文化精神對重慶文化的深刻影響。沒有解放區進步文化的影響,四川文化中心的建設可能會是另一種景象。而四川為中心的大后方文學也以獨特的風貌給解放區文學和文化建設提供了支持。四川旅外抗敵演出隊在大后方創作的四川方言劇《抓壯丁》,于1943年9月以后在延安由青年劇院巡回演出大獲好評。毛澤東、朱德等中共領袖都觀看了演出。1944-1945年,延安政聯宣傳隊到延安、隴東、關中等軍分區,為部隊和老百姓演出了這個戲。1944年在陜甘寧邊區文教群英大會上,《抓壯丁》作為1942年毛澤東《講話》發表以后的優秀創作劇目之一,獲得獎勵。周揚在《表現新的群眾的時代》中指出“,方言劇是值得提倡的,青年劇院演出的話劇《抓壯丁》,一個寫得很成功的諷刺劇,就是用四川方言寫的和演的,收到了很好演出上的效果。”他還認為,在當時文藝普及的情況下有必要寫方言劇,而方言劇《抓壯丁》的成功,在于博采群眾語言而加以提煉。當然,郭沫若在四川寫的《甲申三百年祭》,成為延安整風文件,是大家熟知的。毛澤東為此致信郭沫若,“你的史論史劇大有益于中國人民,只嫌其少,不嫌其多,精神決不會白費的,希望繼續努力。”正是抗戰時期的這兩大文化中心的互動關系,才書寫了中國抗戰時期文學的輝煌。由此,更清楚地顯示出四川作為抗戰時期大后方文化中心的文化地理的歷史地位。
抗戰時期大后方的文化中心是在四川這個特定的地理空間中建設的。歷史的確實現了馮乃超事前所說的“,敵人要將我們過去的文化中心變為文化落后的區域,而我們則要將過去文化落后區域變成文化中心。”抗戰的機遇使四川的文化地位發生變化,當然這是一種社會實踐行為,但是只有在四川的自然地理的空間性中,才存在著建構戰時首都的政治行為,也才有文化中心的形成和建設。人類社會是人類實踐活動所建造的人化自然,自然地理的空間是社會實踐行為、各種社會關系、社會結構的物質指向,地理空間是社會行為的預先假定、手段,在社會實踐行為過程中,地理空間的面貌發生了變化,它成為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心理需求的物化空間形態,構成社會活動的空間結果,具體化為具有社會意義、形態的地理空間,于是自然地理就在人的建造活動中形成了社會地理、政治地理和文學地理。四川抗戰文學的文化地理中心位置的確立,證明了人們在中國一個特定地理空間創造文化的時候,也建構了中國的地方文化地理。
文化地理學的研究不同于一般文化學研究,應該以地理基礎作為文化分析的重要因素。文化的地理因素是文化地理學研究的事實基礎,地理事實的價值則是文化的。任何文化的分析都不能離開地理,任何地理的分析也都不離開文化。這是文化地理學的觀念,也是文化地理學的分析方法。
基于這樣的觀念和方法,本書的研究試圖完整地呈現出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的版圖。
(一)研究時空(視域)的界定
特定的地理版圖,應該在特定的時間與空間中加以界定。
1.時間界定
本書論述的時間范圍主要以全面抗戰爆發后的1937年至1945年。因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東北的遼寧、吉林、黑龍江以及熱河、綏遠、察哈爾等省區相繼淪陷,中國國家地理以及文化地理版圖隨之發生改變,所以本書的相關論述也相應提前到1931年。對于時間下限,一般情況設限于1945年8月,即日本投降之日。如有影響四川文化地理格局的重大文化活動的延續,時間可順勢后延。
2.四川地理區域的界定
歷史上“,四川”是一個動態的區域。不同學者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有著不一樣的區域界定。就在1937年7月至1945年9月,短短的八年期間,“四川”的行政區劃也歷經兩次變更,所以有必要對“四川”的區域進行界定。
四川古為巴、蜀立國之域。春秋戰國時為蜀國;秦代置巴郡;漢屬益州;唐屬劍南道。四川之名始于宋代。宋置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夔州路,宋人并稱其為“川峽四路”,簡稱“四川”路。川峽四路(四川)與兩浙路(江南)成為宋代最主要的兩大經濟區,是宋朝政府的主要財政來源地。元置四川行省,為“四川”獨立建省之肇始。明代稱四川承宣布政使司,清起為四川省。
國民政府沿襲設立四川省。1912至1949年民國時期,全國的行政區劃時有變動,四川省作為行省一直沿用,但所轄疆域和行政區劃卻屢屢變動。尤其是與四川關系甚密的西康地區,1914年北京政府設立川邊特別行政區,1928年北伐結束以后,國民政府意圖設立西康省,但遲至1935年方得以實施,而西康疆域已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據1938年7月30日“行政院關于川康劃界、西康省名的訓令”,四川省原屬第17、18行政督察區的寧、雅兩屬除名山縣外,劃歸西康建省。重慶也于1938年1月改為行政院直轄市,脫離四川省轄。至此,原四川省疆域一分為三。鑒于西康省所屬的康區也是一直被劉文輝等四川軍閥實際管轄,因此,本課題所指的“四川”,是以1937~1945年抗戰期間,四川省、西康省和重慶市兩省一市的全部行政區域。
(二)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版圖的主要形態
文化地理學亦是探求人類文化與地理關系的人文地理學科,就是從地理的空間維度闡釋人類文化活動和文化現象發生發展的地理空間、區域景觀及文化遷流。
我國著名學者楊義在《文學地理學會通》一書中提出了文化(學)地理學研究的四大領域:“文學地理學的研究敞開了四個巨大的領域:一是區域文化類型,二是文化層面剖析,三是族群分布,四是文化空間的轉移和流動。既然稱為文學地理學,就包含著人文和地理兩個互動而相融的板塊。因此,從地理方面出發,就有區域類型問題;從人文方面出發,就有文化和族群的問題;從二者互動出發,就有空間轉移和流動的問題。”其中,區域文化類型是四大領域的基礎。本書將參照這“四大領域”的研究邏輯,有側重、分主次地進行研究。
在抗日戰爭大背景下,由于戰爭的瞬時強大外力作用,原來處于文化中心的北方、東部沿海地區迅速向南、向西遷徙,原本偏遠落后的、以四川為中心的西南地區,接納了大量先進文化,形成了戰時新的文化中心。其形成過程、形成的原因、形成后的文化影響及傳播,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變化,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課題。
四川是巴蜀文化的搖籃。對于“巴蜀文化”在中華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楊義先生有著獨特的理解“,在中華大地的長江文明和黃河文明的‘太極推移’中,除了吳文化之外,巴蜀文化也是個關鍵。兩千多年南北紛爭有一個規律,誰得巴蜀,誰得一統。因為北方游牧民族要在下游過長江很難,那是南朝的心腹要地,必有重兵把守,定要展開你死我活的廝殺。但是巴蜀遠離京城,守衛可能松懈,將領并非嫡系,占領巴蜀相對容易。一旦占領巴蜀,實際上已經過江,而且雄踞長江中上游。秦統一中國是先有蜀地;晉統一中國,是先滅蜀漢,后滅東吳;隋朝的統一,是由于侯景之亂后,北方已占領了巴蜀;宋統一中國的時候,先取長江中游的荊州,再取后蜀,然后消滅南唐。”金人因受阻于長江天塹未能奪取南宋江山。蒙古鐵騎也無法踏過長江,一直倚重于奪取四川、迂回大西南消滅南宋的戰略。但未料在重慶合川英勇的釣魚城受到重創,大汗蒙哥戰死釣魚城,迫使蒙軍全線北撤,此役改變了世界的歷史進程,也使中國南宋王朝延后了二十年。
“所以巴蜀是兩條江河‘太極推移’的樞紐,與太湖流域一文一武、一剛一柔,形成了江之頭、江之尾的兩個‘太極眼’”。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中華民族正處于危亡之時,巴蜀大地再次承擔了“太極眼”的角色,“太湖流域”已落入敵手,巴蜀獨立承擔起民族復興的大業。國民政府西遷重慶,四川一度成為了全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四川引領狹小的西南一隅,奮力抗擊已占領東北、華北、華中以及華南(部分)大片領土的強敵,歷史再次應證了“誰得巴蜀,誰得一統”的規律。
“巴蜀文化”作為獨成體系區域文化的提出也是在硝煙彌漫的抗戰時期。由于大批外來移民及文化人聚集四川,不同文化間的互動、沖突、融合,形成新的四川文化區。戰爭賦予了四川前所未有的中國文化中心地位,四川的地理空間和人文歷史的優勢承載了中國文化的重托,在中國抗日戰爭中譜寫了中國現代文化歷史的輝煌篇章。同時戰爭也改寫了四川的文化地理面貌,給四川留下了若干抗戰文化的歷史遺址,給四川留下了豐厚的文化積淀因素,使四川在抗戰以后到今天的文化發展奠定了深厚基礎。
本書在整體格局上,勾勒出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的版圖。
四川自古以來以巴蜀相稱,其主要的中心城市是重慶和成都,以重慶為中心的“巴文化”和以成都為中心的“蜀文化”,共同演繹了四川盆地的“巴蜀文化”,二者平分秋色。而抗戰的發生,由于重慶成為戰時首都,在四川抗戰文化地理中,重慶由于特殊的政治和文化地位自然在四川抗戰文化中依然處于核心地位,而成都雖然不能與之比肩,但是由于四川地域遼闊,在20世紀中期交通十分不發展,成都平原歷來處于四川盆地中心區域,以其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有重慶文化不能覆蓋和替代的獨特風貌,因此在四川抗戰文化地理格局中依然成為與重慶東西呼應的另一個文化中心。四川全境的文化地理以重慶與成都為兩大中心,并且依附于這兩大中心形成一些副中心。在四川文化地理格局上,本書以重慶、成都這兩個文化中心以及若干副中心為文化地理版圖的定位取向,來展開論述。
抗日戰爭改變了四川文化地理的版圖,使之面目一新。這種改變首先來自戰時的文化大遷移。因此本書首先論述四川各個地區由外地遷移來川的文化機構,如何使四川構成新的文化地理面貌。其次,文化機構來川,提升了四川的文化生產力,適應抗戰文化需要,開展的一些重要文化活動,這些文化活動在抗日戰爭期間具有全國乃至世界意義,是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的運動式的鮮活景觀。時間過去了,但是必須真實地記錄下這些文化地理的歷史記憶。對于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的史實的記敘,是復活歷史地理中的無形文化景觀。再次地理面貌的改變,不僅是自然形成的,而人類文化的創造與生產也會在地理形貌上留下有形文化景觀。抗戰時期,來川文化機構的房屋樓舍、圖書館、文化館以及實體性紀念性建筑等等,都是這一類文化地理的遺址。因此,本書主要從以上三個方面,來建構四川抗戰文化地理的版圖。
本書的研究從文化地理學這一新興學科入手,深入挖掘四川抗戰地理空間造就的抗戰文化實績,著力探索抗戰文化在四川遺留的豐富文化資源以及對四川當代文化發展的深刻影響。
(責任編輯:陳 俐)
注釋:
①(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中華書局1957年版,第212—216頁。
②[美]哈特向《地理學性質的透視》,黎樵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48頁。
③[法]德芒戎《人文地理學問題》,葛以德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7頁。
④[法]德芒戎《人文地理學問題》,葛以德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9頁。
⑤[法]德芒戎《人文地理學問題》,葛以德譯,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3—4頁。
⑥[英]伊格爾頓《理論之后》,商正譯,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9頁。
⑦[法]福柯、雷比諾《空間知識權力——福柯訪談錄》,包亞明主編:《后現代性與地理學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5頁。
⑧[美]哈維《希望的空間》,胡大平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32頁。
⑨[美]克朗《文化地理學》,楊淑華等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⑩夏承燾《西湖與宋詞》,《杭州大學學報》1959年第3期。
?宋代靖康之變(1126年)到元統一中國,其間南北分治150年。
?《國民政府公報》渝字第1號,1937年12月1日。
?乃超《論本刊的使命》,《抗戰文藝》武漢特刊第1號,1938年9月17日。
?乃超《論本刊的使命》,《抗戰文藝》武漢特刊第1號,1938年9月17日。
?胡紹軒《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18-19頁。
?胡紹軒《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32頁。
?社會部統計處編制《全國人民團體統計》第7頁,轉引自郝明工:《陪都文化論》,烏魯木齊,新疆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39頁。
?據向純武《抗日時期的四川報刊》,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60-364頁。
?據郝明工《陪都文化論》,新疆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13頁。
?王為一《劇人之家——張家花園65號》,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172頁。
?據統計,四川省1984年有川劇團124個,京劇團12個,越劇團1個,在川京劇團基本上都是抗戰時從外地遷來的。統計材料據胡兆量等:《中國文化地理概述》,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120頁。
?據秦川《四川抗戰文藝運動述要》,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22頁。
?據胡紹軒《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始末》,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6-27頁。
?據秦川《四川抗戰文藝運動述要》,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30頁。
?戴碧湘《憶四川旅外劇人抗敵演劇隊》,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14-215頁。
?戴碧湘《憶四川旅外劇人抗敵演劇隊》,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215頁。
?張穎《國民黨統治區中共領導的文藝戲劇運動》,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西南地區文史資料協作會議編《抗戰時期西南的文化事業》,成都出版社1990年版,第5頁。
?《郭沫若全集》文學卷,第14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550頁。
?《郭沫若全集》文學卷,第20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52頁。
?周揚《表現新的群眾的時代》,延安《解放日報》1944年3月21日。
?《毛澤東論文藝》(修訂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150頁。
?李仕根主編《巴蜀災情實錄》,中國檔案出版社,2005年版,第1頁。
?四川省檔案館編《抗戰時期的四川—檔案史料匯編》,重慶出版社,2014年版,第38頁。
?指四川省的西昌、雅安所屬地區,后文有詳細交代。
?四川省檔案館編《抗戰時期的四川—檔案史料匯編》,重慶出版社,2014年版,第76頁,表格中的“說明”。
?楊義著《文學地理學會通》,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15頁。
?楊義著《文學地理學會通》,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42頁。
?任昭坤、龔自德著《四川戰爭史》,四川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57-162頁。
?任昭坤、龔自德著《四川戰爭史》,四川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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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08
馮憲光,男,四川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