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

西 沈

詩四首

西 沈

路燈已經變得多余

在夜里，路燈是虛幻的

也是美麗的

這么多年，我一直把它

當作初戀的意象

對，和一個女孩長時間

在燈下呆坐，或者不停轉圈

現在，人到中年

路燈慢慢變得多余

在早晨，它甚至像黑夜

垂死的眼神，四十歲的天空

變得越來越白

樹木的陰影越來越大

青春像遙不可及的曉月

漸漸從頭頂隱去

關于妹妹的記憶

這些年，想起來

只剩一雙眼睛

目光里滿含幽怨

今天，再想起

漸漸有了些笑意

隨著年齡的增長

對于人世，我們

變得更加寬容

有時想你先走一步

甚至也不全是誰的錯

練習

初秋，晚上七點

重興公園牡丹花圃的蘑菇亭

傳來送葬的鼓樂

一群藝人在練習曲牌

帶著古怪的恐懼

我慢慢靠近樂聲，從亭子邊經過

這個秋夜，國槐、銀杏、垂柳練習飄零

我練習和人世告別

花徑上那些躡手躡腳走過的黑影

他們沒有憐惜和悲傷

也沒有一絲驚惶

窗外的香椿樹

喜鵲，在窗外大聲叫我

直到把我喊到窗前

看著窗外，這棵高大的香椿樹

它把自己的樹蔭，總是覆在

母親臃腫的身體上，它曾經

和早逝的妹妹幽幽地交談

現在，它讓喜鵲喊我出來

一起聊聊這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