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有益于凈化靈魂的閱讀

尚飛鵬

一次有益于凈化靈魂的閱讀

尚飛鵬

據(jù)我所知，在我們這一批寫詩的朋友當(dāng)中，子女愛好寫作的并不多見，但也有幾個。我兒子尚藝寫歌詞、也譜曲，我的主頁上網(wǎng)時，他給我贈詩一首，我看后感動的淚如泉涌。李巖的兒子蘇蘇也寫詩，看過幾首語言自然到讓人吃驚。本文要說的是惠建寧的女兒，叫惠詩欽，一口氣讀了她的幾十首詩，感覺很好，但心情也很沉重，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就承載著那么多思想，要么她是一個天才的詩人，要么就是生活給了她太大的壓力。我們幾個同行看過她的詩一致認(rèn)為，她比她爸寫得好。

她在《比喻練習(xí)》里寫到：“我把玻璃比作透明的水晶/可它卻不能代表/十五歲的天真和十六歲的純潔/但我不得不承認(rèn)/我真的不如一片葉子/由于常常生病/血液中被輸入了太多的藥水/早已沒有了葉子的血液那么透明”。的確，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會比一個正常的孩子更懂得浮想聯(lián)翩、更懂得健康和生命的可貴。而她在《秋日，我來到你的墳前》對生命的理解有了更進一步的深度，“秋日，我來到你的墳前/只捧著一把黃土/作為祭品/蒼白的臉上/淚水縱橫/滴落在膝前的土地/旋即/沖成兩潭小小的死水/淚眼中/出現(xiàn)了微笑臉龐/那么真實卻那么遙遠(yuǎn)/像楓葉映紅了的血液/比虛幻更加虛幻”。誰會想的到這是一個十六歲女孩的作品呢？讓人感到意外。接下來的這首詩，會讓我們感到不安，不安的原因在于寫得很精彩，詩句和詩意達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這是一首難得的好詩，好在干凈，利落，沒有多余的意象。這首題為《選擇》的全詩如下：“我和我最鐘愛的葉子/一同飄下/從一棵樹的樹冠/扎進泥土/我們并沒有選擇/怎樣度過這個夏天/就匆匆地在炎熱中/結(jié)束了自己。這是一首寫于2005年4月26日的詩，作者顯然不是寫這個夏天的感受，那么她是在寫去年的夏天，或者寫任意一個夏天嗎？不是，她是在寫生命，寫生命的短暫。

對于一個妙齡少女而言，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會引起她的遐想，包括異性的吸引力，這是健康的標(biāo)志，我把它稱為向往神秘的愛神。她在《親愛的，致我所深深愛著的》詩中寫到：“我駐足在你常走過的地方/對著你曾仰望過的天空，默默地說/親愛的，我就在這，從不離開/流星的背面有我刻下的對你的眷戀/記得那時你送我的書簽/就夾在雨后的晨曦里/許多個夜里/會輕聲地祈禱明天/那張書簽/是我看到的第一縷陽光”。如果說這是一首很委婉，文字很講究的抒情詩的話，那么在《諾言》這首詩里，我們又找到的是什么呢？“我愿變作一片紅葉/飄飄悠悠地來到你的腳下/告訴我/守在河那邊的不只是年華/為什么不把你的窗戶打開/你可知/窗外有渴望聆聽心語的人/難道你真的鐵石心腸/舍得辜負(fù)關(guān)心你的人嗎？/還是你早已背叛了你的諾言/眼睜睜地看著她/為你而枯萎。”這情景酷似《朱麗葉與羅米歐》里的一個場景，真切的情感使語言的節(jié)奏快速流動，好像兩小時的大戲，僅用了一分鐘就表達清楚了，還有《竹林深處》等情詩，也充分表現(xiàn)出了少女青春期的神秘感和純潔的靈魂。我這樣自由地探訪一個敏感、纖細(xì)、有著輕若蟬翼翅膀少女的情詩，是不是一次有益于凈化靈魂的追尋呢？

詩人涉及的題材相對廣泛，這說明她的視野開闊。她在《云》中寫到“最怕的就是它將會飄走/像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孩子/永遠(yuǎn)也找不到自己的天堂”。在《思鄉(xiāng)》中我們更進一步看清了她的根在哪里，“村前的斷石告訴我……/這里是你的故鄉(xiāng)/你的天堂/風(fēng)中的飄絮對我說/這里有你喜愛的陽光和池塘/請讓身邊飛過的小鳥告訴我/那座老房子可曾安好/老房子里的鄉(xiāng)親可都安詳/回首時/鄉(xiāng)愁是一株柔弱的小苗/總有一天要長成參天大樹”。作者一定經(jīng)常去農(nóng)村老家，這就有別于生長在城里的孩子，使她的心里多了一層牽掛、有了更廣闊的生活背景與寫作的根基。

假如前面的一些詩，體現(xiàn)了詩人心情的沉重和思考的深度，那么正如在《沒有出口的迷宮》中所寫的，“燈光/如詩人的心/顫抖而又渺遠(yuǎn)/讓人摸不到岸/即便耗盡全力/也依然如此”。而《永恒的目標(biāo)》從不同的視角把握，它既明亮又有力度；“我們從不退縮/總是昂著頭/自信地向前邁步/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深深地知道/風(fēng)是浪的前身/雨是彩虹的先兆”。在惠詩欽的詩中“黎明和陽光”是頻頻出現(xiàn)的意象，構(gòu)成了一個遞進關(guān)系，就是從黎明到陽光的過程，我們先看《黎明》，“伸手看不見的五根指頭/就這么輕輕的一抓/那籠著的黑幕便破了/一點一點泛起了藍(lán)色的波/再不久便像絲綢泛起漣漪”。描寫具體而細(xì)致，層次分明，更重要的是黎明走向陽光的微變。《陽光》是一首寫鄉(xiāng)村的詩“是再也藏不住的孩子/由幕布上的一道紅霞照耀著去了遠(yuǎn)方/仿佛怕錯過這村落的美景/斜著眼睛/叫起了村莊里的人們/大紅公雞是最好的信使/準(zhǔn)時地等待它的出現(xiàn)/每日每日/人們都在做同樣的新鮮的事情/就像黎明殷勤的影子/而太陽也每日每日都帶給人們/嶄新而美麗的畫布/就像手持五顏六色的彩筆/在裝點著美麗的人生。”一個對生活和未來充滿信心的少女，坦露出她心底的純真與熱情，寫出了對事物的感受，對生命的體驗。

我們可以說，詩意是一個詩人終身攜帶的財富，它會給我們帶來驚喜也會帶來痛苦，不管它帶給我們的是什么，能和詩在一起都是幸運的，因為有了它我們就獲得了智慧。我想，惠詩欽從開始寫詩的那天起，她就已經(jīng)獲得了。

◎尚飛鵬，1954年生于綏德。作家、詩人、小提琴手。中國作協(xié)會員，陜西省藝術(shù)研究所研究員，曾任《藝術(shù)界》常務(wù)副主編。出版詩集《情王》《情后》《舞者》《膜拜大地》《藍(lán)調(diào)》《雙乳》，文論集《說話》等。

責(zé)任編輯：李 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