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時光才可以安慰我

李點兒

只有時光才可以安慰我

李點兒

雪亮的北方

我想應該有一場大雪趕在你

到達之前，落下來

替代這深鎖咽喉的霧霾

迎接你的將是雪亮的北方

請在衣柜中挑選兩件

保暖的衣服穿身上

用以接納零下13攝氏度的北京城

要知道塞外襲來的風

在深冬，顯得過于凜冽

我們找個溫暖的去處

一起喝酒，聊天

看窗外的小情侶把雪踩得咯吱咯吱響

而中年的我們

心中藏匿著各自的愛和渴望

互不解釋，也互不聲張

只有時光才可以安慰我

一顆哭泣過的心

在暗夜里醒著

看大雪飄過北方孤獨的曠野

小獸藏于幽深的洞穴

星子俯瞰人間的聚散與悲歡

只有時光能夠說出

我身體連同內心深處的秘密

只有時光能夠指認我守護多年的愛情

當我在暗夜哭泣

為著一些悄然來臨和流逝

只有時光才可以安慰我

肖家鎮

肖家鎮方圓幾里多少人家

多少溝壑多少良田

多少冷暖悲歡，多少苦樂甘甜

是父輩祖輩耳熟能詳的事物

我有所耳聞去不知詳情

他們不知道詩人是個什么物件

這不怪他們

在田間地頭，我看見熟悉或者不熟悉的

叔叔大爺大姑娘小媳婦兒

只是甜甜地笑，他們也笑

臉上的神情粗糙、樸實的像一地

被風吹皺的麥浪

他們不知道自己正成為一首詩中被贊美的對象

他們更不知道，一個詩人正為

久違的故鄉和失敗的措辭

顯出愧疚和愁容

過去的事物

耕牛是故鄉過去的事物

掛在北街百年老槐樹上的那口大鐵鐘

是過去的事物

娶親的三駕馬車和蒙著

紅蓋頭的新娘，是過去的事物

村邊不大的河床分給村民做了宅基地

唯一的河流，只在記憶中流淌

唯有老家宅院里的燕窩

日久彌新

如今，故鄉的人們

正忙著把自家的房舍騰空

期待的事物

Z54次列車，昆明—北京西

縱跨祖國南北3174公里

貴州大山深處的一萁小麥

在我的故鄉肖張，隨處可見

有時，我希望那些開著鮮花的植株

以及大山中的薄暮和清晨

能夠現身故鄉肖張的田野上

沿途被工業污染的地方

火車經過的時候

霧霾尚未被大風吹散

我不得不承認

比起那些期待中的事物

它們更快成為了我故鄉的一部分

我的平原

平原深處，每一棵孤零零的樹下

都可能是一座寂靜的墳塋

只有它們，常年守候著

古老的村莊、炊煙和暮色

玉米就要熟了

一群驟然起飛的麻雀

正到處檢閱秋天的果實

我一直抱怨我的平原太過一馬平川

缺少起伏和洶涌

不夠靈秀、蒼茫或者偉岸

就連一大群羊，也總是靜止在

那片寬闊的綠色里

無論我站在棉花田還是玉米地

亦或和田間地頭的幾株蒿草、茅草

青麻桃以及曼陀羅并肩

我都和它們渾然一體

既不突兀，也不恍然

就像無論我逃離多遠，最終

我仍然是平原上自然的一部分

◎李點兒，女，曾在《詩選刊》《詩刊》《芒種》《揚子江》等處發表詩歌。著有詩集《三色李》（與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