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劍云
家鄉的紅石榴
盛劍云

在山清水秀的家鄉,無論大村小村,家家戶戶的院落里,都長著一蓬蓬生機勃勃的石榴樹。它們的樹冠,總是按捺不住地從不高的圍墻瓦脊上探出頭來,喜笑顏開地招呼著路人,迎送著到訪者,把日益城鎮化的新農村點綴得喜氣盈盈的。
初春,那密匝匝飽經風霜的枝條上,長長短短的針刺邊,便性急地冒出一枚枚米粒狀橙紅色顆粒。只幾天工夫,它們便舒展成對生卵或倒卵形淡紅嫩葉;葉腋間,也吐露出一拔拔珊瑚狀的骨朵來,一簇簇、一串串綴滿枝葉間,似藏家姑娘頭頂、額際的飾物,讓新葉油綠的樹身華彩奕奕、妖艷奪目。和風日麗中,滿樹的骨朵呈喇叭狀伸長變大,發育成革質花萼,邊緣成玲瓏鋸齒張開,托舉著由玫紅花瓣呵護著的金絲花蕊。紅花綠葉間,“蝶穿密葉賞相失,蜂戀繁香不記歸。”直樂得起起落落的鳥雀們,嘰嘰喳喳地在歌唱。
盛夏,隨著“火勢”漸退,無數喇叭狀花萼,日漸有規律地鼓脹著,終于鼓出圓圓的球體來。成雙成對的石榴圓體,魔術般由淡青而淡紅、橘紅而紫紅,竟把粗粗細細的枝椏都墜彎了,連樹下的行人都遭磕碰。欣喜的主人不得不合家上陣,尋木杈頂、用繩索吊,護佑紅石榴成熟。
村里人愛種石榴是代代傳承的事了。有道是,大門道內種石榴,叫“開門紅”、“開門有喜”,紅到門前路上去;住房廳堂前種石榴,叫“滿堂紅”,樓上樓下香噴噴,印得老小滿臉紅。石榴成熟季節,正是農閑鄉間提親論嫁的好時間,有情人來往、長輩登門互訪,總要拎兜石榴送上,被鄉親們叫做“傳情果”;隔壁鄰舍間,也總要遵從古習,相互贈紅石榴“換換口味”。此時鄉間,喜滿村巷紅滿道,處處傳遞著多喜多子(籽)的祝福。
當你與家人、客人分享紅石榴時,啟開透紅的果皮,你會發現無數瑪瑙般整齊有序的籽實,緊密貼在乳黃色內壁上,成不規則三菱體壘堆,彼此間又有蟬翼般油亮的心壁保護,似家族大院,如村莊聚合,情真意篤結合在一起。主人還常常把大串壘堆的石榴連著枝條剪下來,懸掛在客廳醒目的地方,仿佛要讓人從中領悟到什么似的。直至冬臨歲寒,偶爾摘下一個石榴品嘗,一瓣瓣籽實依舊鮮亮爽口,甜蜜芬芳。
有了好時代、好土地、好主人,家鄉的紅石榴,能不一年更比一年紅、一季更比一季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