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一面

一棵大白菜

[1]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來得要更晚許多，到了四月中下旬氣溫才逐漸轉暖。

“好煩啊啊啊……”

學校吵鬧的課間，少女正抓著頭發咬牙切齒。面前的課桌上擺放著一份份慘不忍睹的考試卷。

“沒事，只是物理考了16分而已。”坐在她身邊的清秀少年雙眸含笑地安慰。

云初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少年雷打不動地勾起美好的微笑，無比淡定地說，“數學23分，也不是很低。”

“那你考了多少？”云初沮喪地趴在桌子上，眼睛里卻是滿滿的探究。

“嗯……”

他還沒想好要怎樣在說出分數的同時，保護云初那猶如玻璃般脆弱的內心。

“算了你不要說……”云初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她早知道裴寧的成績很好，和她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人。她簡直太心痛了，這樣的考試卷帶回家，她媽非得打死她！再和裴寧的成績一對比，哎喲喂，那畫面美好得簡直超乎想象。

少年默默地噤聲，看著云初一副“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不忍心地開口：“不然，我幫你補習吧？”

“不用不用，要是被我媽知道我又去煩你了，她肯定得爆發。你知道我媽爆發的時候的樣子吧？”云初看著裴寧點了點頭，于是滿意地跟著一起點頭，“所以啊，你還是安心念你的書，爭取高考考上重點大學，以后我就仰仗你了啊。”云初的尾音，是明媚的上揚。

裴寧低頭，唇角隱約地翹起，輕輕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嗯。”

[2]

云初有一個青梅竹馬，竹馬的名字叫做裴寧。1米80的個子，挺拔美好。

在云初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兩個人就認識了。迄今為止，也有十幾年了。當然，云初也欺負了裴寧十幾年。

以前的小女孩兒哈，特別壞。云初就是這樣的，欺負起裴寧來，從來不手軟。裴寧小時候的性子悶，活像個乖巧的瓷娃娃。云初要什么，他就給什么。云初想要什么，他也要什么，轉手又將到手的玩意兒送給云初。每次這樣的事情發生，云初她媽都爆發，抄起雞毛撣子滿院子地追著云初跑，逮著就打。云初被打怕了，吸吸鼻涕準備再也不理裴寧，第二天卻仍然撒歡兒地欺負裴寧。

兩個人就這樣跌跌撞撞地長大，從幼兒園到如今的高中，都是念的同一所學校。如果可以的話，可能連大學都要念一樣的。但是無奈，云初比較不爭氣，能不能考上一本都很懸。不過裴寧卻是能夠考上985甚至出國深造的人。

原來云初欺負人家的時候還沒感覺出兩人之間的溝壑，現在，她深深地感覺到了物理16分和物理86分的差距。

為此，頭懸梁錐刺股！雖然……并沒有什么用。

[3]

裴寧最后還是幫云初補習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有學生去教育局把一中給舉報了，學校暑假補課這件事是不被允許的。所以，一中取消了暑假補課。自然而然，裴寧就有時間帶帶小可憐云初。

裴寧并不是第一次見云初的考試卷，也一直知道云初的智商水平。但是他還是深深地苦笑了一番，云初的數理化爛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可是當初居然義無反顧的選擇了理科，她還真是……真是什么呢？裴寧一時間想不出詞匯來形容。

“我是不是無藥可救了啊？”坐在裴寧身邊的云初咬著筆蓋，無辜得很。

“還好。”裴寧淡淡地回道。

看來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云初默默地低頭，從裴寧手中借過幾份空白卷子，開始陷入到認真的學習里……當然這只是一時的，二十分鐘以后云初就已經坐不住了，滿腦子都是西瓜荔枝，晚飯該吃啥，哪條街的奶茶店又推出新品了……再用余光睨了一眼身邊的裴寧，感受到注視的裴寧偏過頭回望。

云初眨了眨眼睛，裴寧將改好的卷子往她臉上一蓋，“將錯的題目看三遍，再重新拿紙做一遍。”

“噢！”云初將臉上的卷子拿下來，低頭改錯題。

改了兩分鐘又抬起頭，云初滿臉諂媚的笑容：“裴寧你渴不渴？想不想吃水果？我挺想吃的，荔枝和西瓜都想吃……我媽放冰箱里了……”她的聲音愈來愈弱，然后趴在桌子上，可憐汪汪。

少年嘆了口氣，扶額，“你去拿吧。”

云初立刻滿血復活，蹦蹦跳跳地跑去廚房。說真的，她中考體育的時候都沒像剛剛那樣，發揮超常。

[4]

補習的空余時間里，云初都是呈現放空狀態。湖南電視臺播著暑假檔亙古不變的《還珠格格》。虧裴寧能夠面不改色地看下去，而且劇情記得比云初還要牢固，甚至能夠和云初她媽討論接下來的情節走向。

云初比較無奈，在飯桌上，只能與她爹兩人一起沉默地扒飯吃肉，然后聽著她媽激動的聲音和裴寧笑著的附和。

“爸，我覺得我媽比較喜歡裴寧。”云初吃完飯，和她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橫歪豎躺。

她爹：“要換成我，我也更喜歡裴寧。”

云初冷笑著哼哼：“你別逼我把你前兩天騙我媽加班的事兒說出來！”

“你去呀，你要是把我的事兒抖出來，我就把你的那點兒事也給抖出來！”她爹高深莫測地看了云初一眼。

“我怎么了我？”

“你上回逃課，跑出去玩，騙你媽去買復習資料，結果買了一打的小說回來。”

云初默默地閉嘴。

然后跟著她爹一起看飯桌上還在深入交流的兩個人。

云初：“爸，我總感覺咱倆被拋棄了。”

她爹：“哦，你的感覺很準。”

[5]

開學后一個月的實驗考試，一個年段八百人，云初考上了前四百名。裴寧仍然名列前茅，老師家長為他的今后緊張兮兮。云初幾乎每個課間都能看見裴寧被老師叫去走廊，叫去辦公室。

“裴寧，你要考什么學校啊？”因為高三重新分班，裴寧毫無懸念地在特進班，云初仍在普通班里沉沉浮浮。所以云初找了個時間，溜進特進班里找裴寧。

“你還真大膽。”裴寧對于云初現在的所作所為，一點兒都不驚訝，反而笑了起來。

云初摸了摸鼻子，憨笑。

裴寧略想了想，說道：“我還沒有想好要考什么學校，你呢，你想考什么？”他的視線溫軟而平和的落在云初身上。

“我啊，當然是考一本啊！”云初挺直了脊背，眼睛瞪得老大，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道。

“看來這次你考得不錯啊。”

“托了您的福。”云初眼睛彎彎，“我媽說要是有空兒你就來我們家吃飯，我媽可開心你來我們家了。”

裴寧笑著點頭，“好啊，等忙過這一段，我就去。”

“那我們說好了！”云初開始矮下身子，因為她看見特進班那個特別兇的老師走過來了。于是貓著身子跑出了他們班。

她后來后知后覺地想到，這是她見裴寧的最后一面。

因為裴寧失約了。

他沒有再來她們家吃過飯。

[6]

云初考上了一本，剛好踩在一本線上。

原本住在云初對門的裴寧一家，出國移民了。

那個暑假她看了很多小說，其中一本叫做《何以笙簫默》。何以琛和趙默笙分別七年，最后在一起了。云初的心沒有那么大，她只希望，她只希望，還能再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