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超,廣西宜州人,河池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教授,廣西高校教學名師,文學評論家,廣西文藝理論家協會理事,廣西先進文化促進會副會長。
地處桂西北山區的南丹不僅蘊藏著豐富的礦藏,覆蓋著繁盛的植被,擁有著多彩的少數民族文化,飄蕩著迷人的酒香,同時,也蘊藏著豐富的文學創作資源,涌現出成批的作家。早在20個世紀80年代,從這片沃土便走出了如楊克、石山浩、何文丹、覃忠杰等一批著名作家,活躍于當時的廣西文壇。創辦于20世紀60年代中期的《南丹文學》(前身為《南丹文藝》《蓮花山》)自新時期復刊以來,一直保持旺盛的活力和鮮艷的色彩,成為廣西縣辦文學刊物中一面最為亮麗的旗幟,甚至被人譽為中國縣辦文學刊物的佼佼者。
近些年來,南丹文聯又進一步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如加強中國作家創作生活基地建設,邀請著名作家和編輯前來講學授課,舉辦各種創作培訓班、讀書會和研討會,大力培養和扶持青年作者,選送青年作者外出學習,舉辦“丹泉杯”《南丹文學》年度文學評獎和多種征文比賽,建立南丹文聯博客和《南丹文學》Q群,組織采風和集中創作活動,營造起濃郁的文學氛圍,掀起一陣陣創作熱潮,主力作家捧獻力作,文學新秀脫穎而出,發表作品的數量與質量大幅度上升,呈現出一派積極向上和生機勃勃的景象。尤其是自2014年起,《南丹文學》開設《本地姜》欄目,每期力推一位本土作者,意在提升實力,促進本土文學創作繁榮,結營布陣,催生南丹本土作家群崛起。一時之間,南丹作者爭先恐后,努力躋身當下廣西文壇。僅2015年以來,就有十余位南丹作者的作品先后被《廣西文學》《紅豆》《作品》《詩歌月刊》《作家群》《南方文學》《華夏散文》等區內外文學期刊選登。而《廣西文學》2000年第9期即出版了“南丹專號”,開創了《廣西文學》創刊以來為某個縣出版專號的先例;《河池文學》2015年第2期特意隆重刊發了“南丹作家作品專輯”。如今,《紅豆》2015本土作家專號又將推出“南丹特輯”。由此可見,南丹文學創作的發展勢頭實際上已經引起了廣西文壇的特別關照。
入選《紅豆》2015本土作家專號“南丹特輯”的作者10人,絕大多數都曾在《南丹文學》《本地姜》欄目上亮過相,為近年來南丹文學創作隊伍中的主力軍。本次入選的這些作品取材廣泛,各具亮點,并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各自的藝術個性。可以說,這是南丹本土作者頗為漂亮的又一次群體亮相,值得我們關注。
蒙衛東的小說《天上還有亂石飛》反映當下人們日益關注的食品安全問題,體現出作者濃重的憂患意識與批判意圖。滿天都是亂石飛,亂石是各種各樣的病毒,而壞了的人心也是亂飛的石頭,危機四伏,讓人防不勝防——這是小說中主人公老布的一個噩夢,實則令人無奈的現實。其敘述語言的運用體現出作者向來頗具本土方言成分的調侃味道。潘丹艷的《嫁衣》以女記者羅云朵的尋訪活動為線索展開敘事,對空巢老人的生存境遇和精神世界予以關注,同時還包含對愛情和婚姻的觀照與思考。其構思之巧在于,一方面是敬老院和精神病院兩個場景的氛圍渲染和自然轉換,另一方面是包含前后兩個婚戀故事,即陳香葉與莫傳偉的婚姻悲劇和羅云朵與陳北流的感情糾葛,二者相互勾連,前后呼應。故事的敘述具有一定的跳躍性,情節剪碎與組接草蛇灰線,陳香葉的嫁衣和云朵背包中的紅色旗袍,以及“背床板”的心理顧忌,作為具有象征意義的道具給人以深刻的印象。這兩個小說文本所表述的重心都在于對“生活景象”的展現,在“景象”展現中彰顯主題。
本輯選登的幾篇散文都涉及鄉情,產生于作者難以忘懷的生活記憶,并具有較為濃郁的本土地域色彩。何正文的《散文二題》之各章行文角度和方法有所不同:《高人的讖語》敘述八圩的地理風貌、逸聞趣事和歷史變遷,略帶民間文學敘事的色彩。《水啊水》則以類似于新聞特寫的寫實手法,敘述八圩由自古缺水到徹底改寫因水而窮的歷史。羅傳鋒的《心河》中那條承載著悲歡離合與喜怒哀樂的小河潺潺地流淌在作者的心上:充滿神秘感的傳說、苦澀的生活場景、剪不斷理還亂的鄉村倫理秩序……揮之不去的記憶成就了蘊含豐富情愫的可感文字。韋國劍的《母以子為貴》由鄉間俗語“家有五母不怕苦”起筆,表達的是對“母以子貴”一說的質疑,是對女性不幸待遇的不平與憤懣,是對千百年來男權社會封建意識的嚴厲批判與鞭撻。顏曉丹的《乘車記》和宋先周的《信馬由韁》大致上都與“在路上”之意旨有關。《乘車記》的著眼點在于通過從小到大乘車的經歷和體驗來書寫成長,極富歲月感的不同時期的乘車情景的描寫洋溢出濃郁的生活氣息,尷尬的環境和恐怖的遭遇令人刻骨銘心,結尾的收束使主題得到較好的升華。《信馬由韁》描述在即將通車的高速公路上的一次獨自騎行,騎行過程的描寫有聲有色,波瀾起伏,收獲的不僅是沿途所見的風景和騎行中的身體體驗,更重要的是心靈上的收獲。
八兩乃南丹詩壇翹楚,本期發表的兩首作品體現出八兩詩歌感性化、日常化、口語化和直白化的藝術特色。《痛苦的時候我就想想杜甫》以“詩言志”,以樸實而曉暢的詩句直抒胸臆,表達自己對詩圣杜甫的崇尚之情,表達詩人對待生活的淡泊態度和對第二故鄉這方富有寬容胸懷的土地的感激與眷戀。八兩將杜甫當作自己的人生標桿,以“想想杜甫”作為面對痛苦和消解痛苦的一種特殊方式。八兩在詩中表達的人生理想,即做一位如杜甫一樣擁有草根情懷和高尚人格的詩人。這首詩可視為八兩先前那首讓不少讀者為之怦然心動的《我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的姊妹篇,互為襯托,相映生輝。《與狗對峙我還是感到了恐懼》則通過一個生活場面的描寫,含蓄地表達對社會生活現實中某種人事的認識與感慨,同樣體現出強烈的社會批判意識。桐雨的《風把所有的聲音刮走》和《等風吹來》在充滿浪漫氣息的畫面和想象中抒發情感,短詩兩首情感細膩,彌漫著纏綿的柔情,散發出清新而溫暖的感染力量。而詹文斌的《消失的村莊》反映古樸的鄉村景致和傳統的生存方式日趨消失的尷尬現實,簡短的詩句勾勒出鄉村的蕭瑟景象,表達對土地與家園的深深戀眷,以及鄉村所代表的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念被無形中置換的惋惜與惆悵。
《紅豆》2015本土作家專號“南丹特輯”在某種程度上大致反映了目前南丹文學創作的現狀和水平,盡管這些作品思想意蘊尚有欠厚重,有些作品表現手法和技巧運用不夠嫻熟,甚至略顯粗疏,整體水平不夠整齊,創作理念和藝術技巧都有待提高與更新,但南丹作者的創作多立足于本土,書寫親身經歷或見聞,表達真切的身心體驗,書寫鄉土生活和鄉土情懷,體現出強烈的情感訴求,不乏想象與個性,頗有棱角,總體上體現出桂西北樸實的鄉土生活氣息和較為鮮明的地域民族文化色彩。若能進一步提高素養,深入挖掘創作資源,假以時日,當有望取得新的突破。
目前,南丹本土作者為數頗為可觀,包括八兩、蒙衛東、覃秋盛、慕仕凡、何正文、羅傳鋒、宋先周、韋國劍、陳大佐、顏曉丹、桐雨、潘丹艷、蔡磊、詹文斌、韋丹妮、龍永芳、梁秀鸞、陳華英、王漢軍等等,他們各自專攻的體裁主要在于詩歌、小說和散文三種樣式,而且,相當活躍,創作興致勃勃,士氣旺盛,成績不菲,故已有人稱之為“南丹文學現象”。在我看來,在當今的桂西北文壇中,南丹文學創作的整體實力近年來已逐漸領先于其他縣份,創作方陣之雛形初現,或許,它將有望成為河池在繼“都安作家群”之后又一個以縣命名的地域性作家群體——這種發展趨勢的確值得我們翹首以待。
責任編輯 ? 侯建軍